124、不知所图

沈夺闻言,果然冷冷看了十三一眼,这一眼便让阿十立刻瑟缩一下,马上趴伏在地,十三脸色也有些发白,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卷,双手高举,呈在沈夺面前,道:“这是十一的传书,请主人过目。”

他之前提到此信之时并不拿出,待到沈夺不悦,才将它呈上,显然颇有顾忌,飞锋看得清楚,想得明白,知道此信中必然有与自己相关的内容,而自己也正是他顾忌的对象。

沈夺取过布卷,将它展开,布卷甚细,展开却有两尺长,可见布料极薄,但从飞锋的角度,却并未看到布料之上有墨迹透出。

沈夺眼神微移去看那封信,眸色并未变化,唇角却微微一翘,正是一个不屑的冷笑。

他很快看完那信,轻轻一挥手,便将那布卷扔到炉火之上。沈夺这一举动并不避飞锋,布卷在炉火之上,并不立刻烧尽,飞锋看去,便见那上面墨字纵横,笔画弯曲,蚯耸蛇形,却并不是汉字。

他看了一眼,心中想道,这封信便是大大方方给我看,难道我就能分辨出意思来么?这水卫十三不是太过谨慎,就是对我防备太重,但他又没见过我,为何对我敌意如此之深?

这样想着,不由就看了十三一眼,又去看沈夺。

沈夺也正看着他,不知沉思着什么,见他看过来,才回过神来,转开眼神去看十三,冷淡道:“阿十送他去西边的屋子。你留下。”

十三和阿十都应了声是,十三跪在地上没动,阿十已经起身,走到飞锋面前,便要将他扶住,走出石屋。

飞锋看了沈夺一眼,还想和他说话,终是敌不过真气暴冲的剧痛,无法出言,只得保持沉默,在阿十的搀扶下走出了石屋。

出了石屋,阿十又扶着他来到最西边一间屋中,坐在屋中的木床上,自己则直直地站在门口。

这里并没有炉火,颇为寒冷,倒令飞锋身上剧痛减轻不少。

这股真气令他十分心烦,便闭上眼睛凝神又想去控制,但真气虽然稍微平静了一些,却仍是不服管束,飞锋试了两次,只得放弃。

他睁开双眼,便看到阿十面无表情,侧身站在门口,垂在身侧的左手虽然包着白色的布条,布条之上已经隐隐透出了红色。

飞锋想了想,忍痛开口问道:“你手伤了,以后还能射箭么?”

阿十没想到他竟和自己搭话,愣了一愣,并不看他,更不回答。

飞锋想起阿四和阿九看管照顾自己之时,并未像他这样缄口不语,显然沈夺并未加以限制,阿十不肯回答他的问题,显然是自己对他多有戒备。

飞锋看他一眼,不再问他问题,而是慢慢说道:“我曾在江西一座山上见到过一种红色的石头,当地人叫它矨石,与精铁一起炼化之后,无坚不摧。”

阿十终于扭头看他一眼,沉默了半晌,飞锋以为他不会开口了,刚要闭目养神,就听阿十沉声道:“矨石怕热。”

飞锋点点头,他说话仍有些吃力,便又放慢些速度:“是了,你那大弓很有力,矨石制箭,在空中速度过快,只怕就会发热变形,射不准了。”

说完微微一笑,道:“你那玄金箭倒不错,不过玄金难得,射出的箭你就白白丢弃了?”

阿十摇摇头,道:“十三养了几只小鹰,最喜玄金的味道,等雪停了,他将鹰放出去,便会将我的玄金箭一一衔来。”

飞锋有些可惜地说道:“那些射入石中或者被石块埋起来的,看来就没办法了。”

阿十见他惋惜之态,脸上的表情就松动了一些,飞锋一直看着他的表情,此时问道:“江梧州手下‘豵猗’冒充沈夺,将神弓杨氏灭门的事情,你知道么?”

阿十表情十分淡漠,似是并不关心杨氏一门的死活,仅道了一声:“知道。”

飞锋慢慢道:“当时我便有些奇怪。若说江梧州捉我师父,是为了他的机关绝学,灭断剑山庄,是为了左千机的《奇星谱》,劫持唐郅,是要用他的毒药,可是他大费周折灭神弓杨氏,还牵连到了杨氏的故旧兴远镖局,又是为的什么,我却怎么也想不通。你能指点我么?”

阿十紧抿了嘴唇,摇了摇头。

飞锋也不灰心,又道:“你难道不奇怪,我怎么知道你是杨家的人?”

阿十看他一眼,回答道:“我不是杨家的人,我是阿十。”他语音低沉,说到“杨家”二字,隐隐带着仇恨之意。

飞锋听得分明,便自问自答道:“因为我认出了你的弓。”

那张大弓在他坠崖之时被丢在悬崖之上,后来他登上崖顶之后却并未看到,显然已被阿十拿走收起,此时阿十身上并未背着弓箭,听到他说这句话,仍是不由自主做了一个伸手去握弓弦的动作。他听到杨家被灭门并无什么特殊的反应,听到飞锋说起这张弓表情却略略有些紧张,显然在他心中,这张弓比杨家众人要重要得多了。

他做了这个动作,才道:“杨家并不把这张弓轻易拿给人看,你……怎会认得?”

飞锋道:“我还知道你小时候,就是被这张弓射出的箭穿透了左边肩膀,现在那里有一个无法愈合的伤口。”

阿十伸手便去捂住自己的左肩,他年幼之时受了箭伤,许多人都知道,但能知道伤他的箭出自杨家神弓的,世上却没有几个。

阿十脸色都有些改变,看着飞锋,慢慢道:“你是怎样知道的?”

飞锋引他说话,等的就是这句。此时见他发问,心中松了一口气,他精神刚一放松,就觉得玄蜂的真气得了机会,又开始左冲右突,令他难受至极。

他忍着不适,对阿十勉力一笑,道:“你指点我,我就告诉你。”

阿十瞪着他,面上神色十分动摇。飞锋见状,知道就算他现在忍了不说,迟早自己也还有机会,于是也不去追问,闭上眼睛,竭尽全力去压制那股真气。

许久不见阿十来问,却听到门外脚步声,他抬眼看去,门开处,是十三走了进来,却并不见沈夺的身影。

十三面带冷凝之色,也不说话,几步就走到床边,伸出一只手抵在飞锋肩背上,另一只手将一粒药丸塞到他口中。

飞锋便觉口中一股清幽的香气,又被十三伸手在喉咙上一拂,药丸便咽了下去,香气化作热气,从他口中一线向下,一直暖到五脏六腑;与此同时,肩背处到处游走的真气也似乎被十三的手吸粘了一般,老老实实地安静下来,全身的疼痛也慢慢消失。

十三收回手,道:“这药丸只能暂时压制真气,过不了几个时辰便失效了,药丸不多,要省着用,”顿了顿,才道,“主人让你趁着现在好好休息。”

飞锋点点头,问道:“沈夺去闭关了?”

十三并不回答这个问题,继续道:“这股真气十分阴寒,一热就要失控,这间屋子不能生炉火,你忍一忍吧。”皱了皱眉头,脸色不善道:“不要到处乱走,外面有熊。”

说罢也不等飞锋答应,转过身便和阿十一起出去了。

屋中只剩下飞锋一人,他见阿十离开,自己没法再打听消息,便只好平躺在床上,闭上眼睛去推测江梧州的打算,思来想去,竟慢慢进入梦乡。


返回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