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8、互生猜疑

他一边说着,一边去看阿九,却见阿九呼吸绵长,双目紧闭,显然是被点了睡穴。

萧绛点了点头,道:“不错,我原本是打算对你说一些话,但是现在,却要先问你一个问题,”他敛了微笑,正色盯着飞锋双眼,一字一顿问道:“你和沈夺是什么关系?”

这人不但心思敏锐,还十分果断,问出的问题直指要害,飞锋措手不及,竟愣在当场。

萧绛看他神情,自己便微微皱起眉头,追问道:“你竟与他联手么?”

“不!”飞锋立刻道,“我不会那样做。”

萧绛看着他,听他回答完之后,摇了摇头,道:“霜河君当日并非看不出沈夺对你怀有怒气,留你为质,乃是情非得已。之后每次提及此事,便十分忧虑,担心你被沈夺羞辱折磨,失了志气。”

飞锋直视他双眼,回答道:“我当日在场,自然知道,并不会有怨怼之意。何况沈夺并未如何折磨我,便是折磨,我也不会与魔教同流合污。”

萧绛不置可否,继续道:“沈夺之前能游说葬堂邵介子、方子之等归服于他,一定极擅拉拢人心,他曾许了什么好处于你么?”

飞锋难以置信地看着萧绛,冷笑一声,道:“我是奉霜河君之命助他恢复内力,除此之外,难道还有什么是他所图谋的,以致要许什么好处给我?”

萧绛并不回答,他一直盯着飞锋双眼,此时听到飞锋解释,仍是观察许久,才开口道:“盟主多次赞你忠勇,霜河君也对你褒奖有加,我想你也不会做出那等欺师灭祖的禽兽之行。但你刚才……”他语声一顿,仍是盯着飞锋,慢慢道,“我曾听闻,燕子楼沈夺姿容过人,色如好女……”

飞锋听不下去,立起身来向窗口走了几步,沉默片刻,终于转身看着萧绛,坦然道:“萧公子,我确实钟情于沈夺。”

他坦言自己对燕子楼的魔头动情,居然还能言语诚挚、不卑不亢,只令萧绛咬紧了牙关,神色变作冷凝,杀气竟然都现了出来。

飞锋看着他,沉声道:“萧公子,我父母皆是丧于魔教之手,师父也落到他们手里,我和这些歪门邪道本就不共戴天;更何况魔教屠戮中原,与我正道武林势不两立,我未敢片刻忘怀。在我心中,自是道义为重,情爱为轻。沈夺若执意为恶,我宁受一世孤单,也必会将他击杀。”

萧绛皱眉看他,神色阴晴不定,但身上的杀气慢慢收敛了不少,终于开口道:“那我问你话,你要老实回答。”

飞锋点点头,道:“请讲。”

萧绛道:“此处既是血池,想来沈夺已经恢复了功力?”

飞锋回答:“他此次闭关出来,便会恢复。”

萧绛又问:“若果真如此,你对他便毫无用处。可他水卫为何对你如此着紧?”

飞锋待要回答沈夺对自己确实手下留情,却又有些尴尬,微一迟疑,萧绛已经冷笑一声,问道:“你再想想,他果真恢复了功力么?”

飞锋微微皱眉,道:“我何必骗你?”

萧绛摇摇头,又道:“当日霜河君与你交谈之际,四周水卫环伺,他所做的种种,都是不得已而为之。不管沈夺对你说了什么,霜河君行事,总是为我正道武林计。”

飞锋听他又提起当日之事,且话语之中似乎藏有玄机,心中大感疑惑,于是问道:“你什么意思?”

萧绛瞪着他道:“沈夺若真的恢复武功,你便当知道我的意思;若他没有恢复武功,你更应知道。”眉头一皱,低叱道,“装什么傻?!”

飞锋看着他,眼睛微微睁大,看着月光中站立的萧绛,心中蒙昧也似被这朗月照亮,不敢置信地低声道:“你是说,霜河君早在与我见面之时,便对我……对我下药?”

萧绛负手而立,神色淡然,道:“你封在蜡丸中的密信送到时,我和霜河君正在一起。哼,蚀魂大法恢复功力的法子虽然古怪邪门,世上却不只有葬堂知道。”

飞锋心思极乱,皱紧了眉头,冷冷一笑:“我倒忘了,燕山萧氏,最喜欢收集古怪的药方毒方。”萧绛眼神闪烁,飞锋也并未注意,继续问道:“霜河君出现之前,便知道沈夺定要留下我,供他恢复功力么?”

萧绛道:“霜河君神机妙算,什么料不到?”顿了顿,又道,“我们虽要和燕子楼暂时结盟,却又不得不防着他们,若是铲除了江梧州,沈夺又神功在身,只怕正道武林又要遭逢浩劫。所以他前去寻你之时,我便让他带了‘灵蛇诞’。”

飞锋竟是从未听说过这药物的名称,便看着萧绛,听他说道:“沈夺要用的是你的鲜血,一定会用燕骨兰浆之类的药物先行将你的血液净化一番,若是对你下别的药,只怕早就被净化完了。但是灵蛇涎对血液并无影响,只会长久潜伏在皮肤表层,水洗不掉,油冲不净,除非遇到一种极其罕见的药物,才会溶解。”

飞锋沉默片刻,道:“这极其罕见的药物,是昆仑玉树的果子,还是鬼面鱼?”

萧绛看了他两眼,才道:“是鬼面鱼的胆汁。沈夺恢复功力到最后一步,便要让你饮下鬼面鱼的胆汁,此时蛇涎的毒性便被激发,混入你的鲜血中,沈夺若是制药饮下,虽无性命之虞,功力却是难以恢复了。”

飞锋短促地笑了一声,道:“难怪你说沈夺若真的恢复武功,我便该知道你的意思。”

萧绛点点头,道:“沈夺若真的如你所说,毫无异状地去闭关修习,自然便是发现了霜河君的计谋。他既然发现,你怎么会不知道?若他毫无所觉,中了蛇涎之毒,也早就发作,你更应该知道。”

飞锋看了他片刻,将手臂举起,挽下袖子,月光下露出他小臂内侧那道不规则的伤疤来。他垂目看着那道伤疤,低声道:“蛇涎水洗不掉,油冲不净,若要除掉,便只好将那片皮肤割下了吧。”

萧绛也低头去看他的伤疤,微微露出失望之色,放缓声音,道:“霜河君并非不想告诉你,但是当日周围都是沈夺耳目,他无法开口,情急之下,才出此下策。你不要中了沈夺离间之计,不管他说什么……”

飞锋低低叹了口气,打断他,慢慢道:“沈夺什么都没有说。”

萧绛一愣,问道:“什么?”

飞锋轻轻抚摸着那道伤疤,低声重复道:“他什么都没有说。”又道,“若不是你提起,我根本不知道自己曾被下过蛇涎。”

萧绛的表情十分疑惑,看着飞锋没有说话。

飞锋抬眼看他,沉声道:“灵蛇涎这名目,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想来十分少见。当日宋三伯送蜡丸出去,也只是说霜河君恰好因为别的事在附近。怎么竟这样巧,你们便随身带有令沈夺无法恢复功力的罕见药物?”

萧绛看着飞锋,并不说话。

飞锋觉察到他身上的杀气渐渐漫出,但心中一事,如鲠在喉,不吐不快,盯着他双眼,问道:“你之前言语凛凛,指斥我与沈夺勾结,现在我倒要问你,你知道沈夺失去了功力,是秦霜河派遣的卧底果然管用,还是你们和江梧州勾结?!”顿了顿,注目瞪着萧绛,声音也紧绷起来,带着一点期待,问道,“还是说,你们在葬堂和燕子楼之间混水摸鱼,使的是让他们自相残杀的连环计?”

萧绛与他在月色中对视,面无表情,也并不回答,藏着鞭子的那侧袖子已经从身后渐渐移到身侧。

飞锋见他敌意大盛,还要再开口时,忽然听到屋中墙角处,响起一人悦耳的低笑声。

他失了内力,听不到别人吐纳之声倒还罢了。萧绛名门出身,内力纯正而又深厚,之前竟然也没有听到任何动静,这下一惊非同小可,瞬间便见黑影闪动,长鞭已经出手,直向那处墙角而去!

长鞭出手,却再也收不回来,在空中绷成一条直线,似是被墙角的人捉在手中,却没有任何鞭子与皮肉接触的声响。

萧绛大骇,厉声道:“出来!”

那人却并不理会,温和道:“飞锋过来。”

飞锋早听出他是沈夺,见这情状,也知道他功力已经完全恢复。但他此时见到正道同仁,怎么也不能丢下萧绛和他对峙,自己反而去走到沈夺身边。

沈夺见他不动,也不生气,声音犹自带着逗弄的笑意:“只是让你过来,你都不肯,说什么钟情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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