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8、心狠手辣

飞锋早在玄蜂从萧绛手中将他抢走之时,神智便已经开始模糊。眼见这十分眼熟的人从天而落,心中隐隐觉得不妥,但是不妥在何处,却又想不起来。

他手足渐渐麻木,身上的剧痛竟也不再难以忍受。双目茫然四望,想要去看沈夺最后一眼。终是不能如愿,在一片冰冷中闭上眼睛。

这番昏迷却是如堕梦魇,飞锋在黑暗中只觉出刺骨的寒意,就连五脏六腑之中都像全是冰雪,冷到至极,似乎永远不会停止。飞锋痛苦无比,耳边仿佛又听到隐约的惨叫,心中模模糊糊想道,我是到了地狱么?不知另一个惨叫的人,犯的又是什么罪孽?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久,飞锋才悠悠醒来。他茫然地睁开眼睛,想不通为什么周围竟然光线明亮。

他犹自疑惑,便觉光线变化,有人靠近。这人疾步走了过来,面目熟悉,却是那全身带毒的玄蜂。

玄蜂伸手便按在他丹田处,内力一探便收,然后露出松了一口气的表情,看着他道:“你还冷不冷?”

飞锋并未完全清醒,看着玄蜂,怔然道:“你也死了么?”

玄蜂闻言,竟然皱紧眉头,颇有些生气地道:“我并没有死。但是我差一点就死了!”

飞锋不解其意,思考之时慢慢清醒,这才发现自己正躺在一个山洞之中,身下是厚厚的草叶,十分柔软,身上盖着一件黑色的袍服,体内真气已经毫无动静。

他心中微微一惊,就要坐起,一边问道:“我怎么在这里?我……我没有死?”

玄蜂伸手就抓住他的后颈,将他提坐起来,愤然道:“若不是有我,你当然已经死了!”

飞锋此时已经明白,知道慕容羡不知怎的竟和玄蜂碰到,二人联手将自己掳来,不由心中焦急,想要打听沈夺消息,又不能直接询问,看着玄蜂,问道:“你带我来的么?”

玄蜂却不理会他的问题,气冲冲地说道:“你想要强行化用我的真气,是不是?那是给你解幽冥掌的,又不是送给你的,怎么能随便用?”顿了顿,神色稍稍缓和一点,语气仍然有些生硬,道,“这些真气被你乱用,我收不回来,现在只能保你暂时不死,若想要长久活命,便要求我原谅,从此乖乖听话。”

飞锋愣了愣,想道,果然解铃还须系铃人,到最后,竟还是他令我得以不死。

他心中担心沈夺,便故意道:“当日将你关在高峰之上的,并不是我,你为什么不去找沈夺,让他求你原谅?”

玄蜂果然发怒,狠声道:“他功夫已经成了,我的一半功力又在你体内,怎么去找他?”

飞锋听他语气,似是仍然不敢与沈夺交手,这才确认沈夺无恙,略略放心。却听玄蜂更加生气,道:“我奉了师父命令,要阻他练功,你受了我的恩惠,却仍然去做他的药人,这样恩将仇报,难道不该求我原谅?”

飞锋见他抓着自己后颈的手越来越近,也是微微皱眉,回答道:“你帮我解幽冥掌,我自然是感激的。但你帮我解幽冥掌的时候,又没有明说要我不去做沈夺的药人,现在怎么能怪我?”

他用强词夺理去回答玄蜂的强词夺理,竟令玄蜂一时哑口无言,怒目看他半晌,才哼了一声,开口道:“帮助沈夺恢复功力的是你。和他一起骗我,把我关起来的是你。你还和他一起杀死了孰湖、狸力和我葬堂许多好手。你已经大大得罪了师父,这回我带你去见他,他一定要狠狠处置你。”又道,“你若求我原谅,答应乖乖跟在我身边,我便去恳求师父将你赏给我,到时便不必死,也不必受苦了。”

飞锋看着他,不解道:“沈夺功力恢复,我已经毫无用处,你还带我去见江梧州做什么?”

玄蜂见他不肯正面回答,神色越加不悦,大声道:“你只说肯不肯听话!”

飞锋闻言心中一动,想到沈夺也曾气急败坏,用类似的话来质问他。他当时虽然对沈夺用情,也依然因他霸道任性,不肯稍假辞色,此时听到玄蜂讲话这样蛮横,竟要胁迫他屈节保命,哪里还能有什么好脸色?冷冷一笑,道:“我自是不肯。你也不用带我去见江梧州,不如现在便杀了我,说不定你那一半内力还能再收回去。”

玄蜂脸色十分难看,抓着他后颈的手用力更大,咬牙切齿、气息急促地瞪着他,片刻才将他放开,将自己袖子一捋,狠狠道:“你骗我给你解幽冥掌,又将我丢在那笼子里,我出不来,又冷又饿。我虽然不怕冷,但是险些就被饿死了!”

飞锋看他露出的两只手臂全是新伤,尤其是左臂,伤口层层叠叠,竟然像是被利器一层一层将肉削下去一般,看上去竟比右臂细了一半。

他大吃一惊,抬眼看着玄蜂,问道:“你,你吃自己的……自己的……”

玄蜂看着他,神色中竟有一丝委屈之意,道:“你这样对不住我,若不求我原谅,我便先把你的手臂也吃掉,你,你不怕么?!”

飞锋早时便听沈夺点出玄蜂极为怕痛,不料他竟将自己伤成这样,可以想见他被活活关起、饥饿难忍的惨状,不由稍稍起了恻隐之心。但这异兽的要求,却又怎么能答应?

飞锋低低叹口气,道:“你险些葬命,对我生气,我为此向你道歉,也是应该,但要说什么乖乖听话,我可不能应允。”

玄蜂大急,张口还要说什么,便听到洞口处传来一阵嘶哑的笑声。

那笑声停住后,便见红影闪动,竟是慕容羡慢慢走过来。他面上犹带笑意,嘲讽道:“我早说他看不上你,不会答应,现在怎么样?你使出浑身解数,晓之以理,动之以情,他可有半点心动?”

他说着,已经来到飞锋身边,弯腰捉住飞锋衣领一提,将他从地上提起,眼睛还看着玄蜂,道:“之前你跟我可约好了,你若不能让他答应,这人便归我炮制,你说的话,算数不算数?”

玄蜂被他冷嘲热讽,表情十分不快,又听他拿话挤兑,眉头就紧紧皱起来,瞪着他道:“我说话,自然算数。但你不能,不能……”

他颇有些踌躇,似乎不知道怎么措辞,慕容羡却点点头,道:“我还有许多话问他,他若简简单单就死了,那些问题岂不就没有着落了?”说话拽着飞锋就向洞外走去。

飞锋听他话意,竟是要对自己刑讯,想要从自己这里问出些什么消息来。不由心中一惊,想道,我是正道中人的事,是在宋三伯处才被沈夺和他的水卫知道的,在葬堂中人看来,我只不过是沈夺从血衣派抓走的药人而已,怎么还说什么“有许多话”要着落在自己身上?

他在疑惑中,立刻又想起早在血衣派的时候,因为慕容羡在自己身上下了异香,竟被他追查到了何子平,那时这人就曾对自己的身份产生过怀疑。难道彼时恰好沈夺神功大成,慕容羡无暇顾及此事,事后思及,便来找后账么?

他心中立刻惴惴起来,要知慕容羡为人诡诈,被他看出这一点,只怕能推及其余。到时若被他发现霜河君与沈夺结盟之事,他便不知要使出什么毒辣的招数,从中破坏,那时正道诸君和沈夺不免要陷入危难境地。

飞锋心中七上八下,被慕容羡拽到洞口。他之前便隐隐闻到洞外一股血腥之气,这时到了洞口,定睛一看,便是大为骇然。

便见洞口外不远处的一棵树旁,站着几个坤部服色的杀手。树上捆着一个浑身是伤的血人,这人衣不蔽体,血肉模糊,脚下都已经形成一汪血泊。她此时显然已经昏了过去,因为脖颈上牢牢捆着的绳索,头颅竟然不能低下,凌乱的发丝中,一张脸竟被划出了许多深深的伤口。尽管她此时已近面目全非,飞锋仍是一眼看出她正是前去寻找玄蜂的十一。

看到十一的惨状,飞锋心中又惊又恨,咬牙骂了一声:“畜牲!”便要去挣开慕容羡的手。

慕容羡哈哈大笑,眼里的光芒便如当初在血衣派中一般闪烁着一种恶意的兴奋。

他笑了几声,轻松出手便钳制住飞锋的挣扎,凑在他耳边低声道:“你刚才不肯答应玄蜂,现在是不是后悔极了?我便是最喜欢看着别人后悔的样子,然后告诉他——”他放慢声音,道,“晚,了。”

说罢一抬手,将飞锋凌空掷向那几名坤部杀手,一边冷声道:“绑了,我倒是要看看,他是不是比这小母狗还嘴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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