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落入彀中

那几名坤部杀手齐应声是,其中一人伸手接住飞锋,不动内力,略施擒拿,便将飞锋双手反拧。这人手握飞锋手腕,便要把他推到树边。

便听慕容羡冷笑两声道:“这个和那小母狗不同,要吊着才方便取乐。”说罢看着飞锋,恶狠狠地笑起来,问,“你说对不对?”

他故意这样去问飞锋,更添一层侮辱之意。飞锋如何不知道他所谓“取乐”的意思,但他体内真气虽被玄蜂压服,毕竟武功全失,在这几名高手钳制中,挣扎除了徒显狼狈,毫无用处。因此并不挣扎,任一名杀手取绳索捆了自己手腕,眼睛盯着慕容羡,不屑地冷笑一声,道:“怎么你进了葬堂,也还是只有这点出息?”

这句话一出口,慕容羡不知想到什么,眼底神色更冷,重重哼了一声,竟忍得下不反唇相讥,转而对那几名杀手道:“不要这样捆。绳子从右面绕过来。这边捆他的大腿。发什么愣?不好捆就撕了他的衣服,蠢货!”

那几名坤部杀手训练有素,开始无论是结扣还是捆扎都是既简单又牢固,这下被慕容羡命令着将这俘虏捆得奇形怪状,左绕右绕,白白浪费许多绳索,结许多无用的绳结,结果还要被骂作蠢货,竟然不敢出一声反驳,只低着头,沉默地服从命令。

飞锋心中已是怒火狂烧,面上仍是一片冰冷,看着慕容羡叱道:“慕容羡,你尽管使出手段,我若答你一个字,便和你血衣派一样下场!”

慕容羡这才看着他眼睛,连声冷笑,最后竟然大笑起来,道:“你以为我是要拷问你么?!”不待飞锋回答,伸手一指旁边的十一,又道:“你以为我对她严刑拷打,是为了向她逼问消息么?!”

飞锋不解其意,紧皱眉头看着他,慕容羡笑容更加得意,一边向他走来,一边慢慢说道:“你在血衣派数年,竟还不知小公子我么?小公子折磨人,从来只为了开心,若为了打探消息,岂不是好没意思?”

飞锋心中忽地一惊,问道:“你……”下意识便要转眼去看十一,想起她惨状,终究不愿再看,瞪着慕容羡,道,“你不曾拷问十一,又怎样知道沈夺所在?”

慕容羡停在他身前一丈处,笑意盈盈看着十一的方向,慢悠悠道:“自然是这小母狗自愿告诉我的。”

飞锋冷笑一声,心中并不相信。沈夺手下水卫对他十分忠诚,更遑论十一和他关系更是不同寻常,若说十一拷问之下缄口不语,或者难忍酷刑最终开口,都比她主动招认要可信得多。

慕容羡看他冷笑,故意歪了歪头,道:“啊,原来你不信么?”

飞锋道:“她若主动招认,你一开始何必埋怨她‘嘴硬’?”

慕容羡又转头去看十一的方向,微微一笑,道:“我要她骂沈夺是‘男狐狸精’,说他必然会败在我手上,死无葬身之地。她偏偏不听。”他又转过来看着飞锋,道,“她连沈夺在什么地方都告诉我了,这几句话又有什么?她却不肯说,可见是专门要惹我生气,我心情不好,便只好折磨人开开心,难道这能怨我么?”

飞锋听他似真似假说这番话,对他又恨又怒,咬着牙不再说话。

慕容羡却又慢慢向他走来,一边道:“折磨沈夺的人,和折磨旁人,又是两样的乐趣。只听着这小母狗一阵痛吠,便像听到沈夺惨叫一般,尤其我让这几个杀手去上她,就好像又看到当日演武厅,我怎样将你两人玩弄于股掌之上,实在是人间至乐。”

飞锋紧咬牙关,仍是气得浑身发抖,怒视慕容羡,一言不发。

慕容羡看着他的表情,似乎十分愉悦,将他上下打量一番,笑道:“沈夺对你倒是看重,只怕比这小母狗更甚。”放缓声音,道,“想来折磨你和折磨她,就又是两样的乐趣了。”

飞锋看着这人表情,微微冷笑,慢慢道:“既如此,你之前所说有问题要着落在我身上,是骗玄蜂的?”

慕容羡听他这样问,便是回头一看,果然见玄蜂已经走出山洞,立在一块巨石的阴影中正看过来。

他回头看着飞锋,嘿嘿冷笑,道:“我便是骗他的,他也不敢拿我怎么样。”

飞锋皱起眉头,他知道异兽是江梧州豢养的嫡系杀手,与葬堂七部各司其职,并不是上下级关系。可慕容羡不但能直接命令坤部部众,之前还曾指挥过异兽毕方、蛊雕,便连面对孰湖都张狂无忌的玄蜂,与他对话时都颇为收敛,显然地位之高,还在当日方子之之上。

他心中惊疑,神色不改,看着慕容羡冷笑道:“你能骗他,未必不能骗我。你废话许久,我全都不信。既然你要折磨我取乐,不问其他,又何必装腔作势?自管放马过来便是。”

说罢闭上眼睛,不再理会慕容羡。

慕容羡倒是沉默片刻,忽然冷冷一笑,道:“你最不信的,怕是这小母狗主动告诉我沈夺所在吧?”

飞锋并不回答,慕容羡倒也不着急,继续道:“严刑拷打得到的消息,未必便是真的,何况为了探听消息去折磨人,实在太没有意思了。我若想知道什么事情,从来和颜悦色。沈夺和你们在哪里,是我用东西换的。”他静了静,不见飞锋回答,低低一笑,道,“我用她最害怕的东西换的。”

飞锋仍是不加理会,慕容羡也不觉无趣,竟转身说道:“玄蜂,你记清楚,若是知道一个人最怕的东西,这人便是你的了。但是一个人最怕什么,往往不容易发现。比如这小母狗,她是沈夺水卫,自然不怕痛,不怕死;虽然她是个女人,也未必怕男人上她;可是一旦找到她最怕的东西,她还不是乖乖地有什么说什么?”顿了顿,又道,“你想让这人跟着你,便也要知道他最怕的是什么,到时候他怎么还会再骗你?怎么会再把你关起来?”

飞锋闭着眼睛,眼前一片黑暗,便听安静了一会儿,玄蜂的声音道:“但你答应了她,她说了,你又嘲笑她,说是骗她的,让她哭个不停,还打她……实在很吵!”

慕容羡笑起来,道:“我就是喜欢骗人,喜欢吵,你若不喜欢,也可以不骗他,不打他,只让他乖乖跟着你。只怕到时候,你又要嫌无聊。”

玄蜂忙道:“我不嫌无聊!”

飞锋又听慕容羡道:“那你便在一旁看着,不许插手,到时候,我总让你如愿就是了。”

玄蜂大声道:“好。”立刻又道,“我不要那样的!”

飞锋一开始不解其意,略略一想就明白过来,玄蜂后半句话显然是指着十一所说。他听着这二人犹如窃贼分赃一般,当着自己的面讨论如何处置自己,心中压着怒气,只是不说话。

便听脚步声近。慕容羡不知哪里得了内功,走路自然可以无声无息,此时却故意出声,显然便是看他眼睛紧闭,就非要让他听到不可。

只听慕容羡走到近处,悠然道:“何子平。”

飞锋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就见慕容羡站在他身前三步处,脸上带着不屑的笑意,正看着他。不远处玄蜂已经走出巨石的阴影,睁大眼睛看着慕容羡,表情有些恼火,却又带着佩服,似是极为惊异他只用三个字便让飞锋睁开眼睛。

飞锋心中惊涛骇浪翻涌不止,警惕地看着慕容羡,不知要说什么。

慕容羡看他片刻,神色转厉,沉声道:“那日你和我师兄被沈夺捆在一起,推上血衣派,我还道你也被他捉住……我只有一把刀,只好先送师兄走,那时我想,可惜我不能再杀一个人,不然,我一定要杀了你……让沈夺不能尝到报复之乐……”他低笑两声,又道,“江梧……主人来捉方子之,重新收管我血衣派时,我才知道,原来你竟和沈夺是一伙,我师兄,便是被你们一起害死……”

飞锋听到他说到方子之,微微一愣,心道,怎么江梧州当日派豵猗去伪装沈夺,他自己竟亲自去捉的方子之么?

慕容羡注目看着飞锋双眼,声音极为愤恨:“我为除沈夺,转投主人门下。我半路入门,为求主人信任,只好主动服食‘赤胆忠心’。”他沉默片刻,哼了一声,恨恨道,“我天生异质,百毒不侵,‘赤胆忠心’怎能对我起作用?但是为了复仇,少不得要将一身骨血换过。那方子之因为沈夺的缘故,对我存了杀心,他从蜀中唐门找来那个制毒高手唐郅,说是要助我改变体质,却暗中做了手脚,要图我性命,多亏我早有防备,可仍然……”他惨然一笑,伸手要摸脸上伤疤,却又停住,“仍然变成这个样子,他日地下相逢,只怕师兄已经认不得我了……”

飞锋见他喋喋不休,都在讲自己的事情,心中焦急,想要问子平的事情,又不能开口,只得沉默以对。

慕容羡神色越来越冰冷:“灭门之仇,师兄之死,毁容之痛,还有换血之苦,你和沈夺,要一齐补偿!”他盯着飞锋,厉声道,“撕了他的衣服!”

坤部杀手齐应声是,一起出手,只是瞬间功夫,便听唰唰数声,飞锋身上已经不着寸缕。

慕容羡仍看着他,唇边挂上冷笑:“你自以为形迹掩藏得好,却忘了我血衣派的大夫李麟吧。他是沈夺眼线,却被沈夺逼令杀死朋友、自剜双目,对他暗自仇恨,我只是略施小计,便从他那里知道了许多消息。哼,你五年在我派中不动,何子平可是经常外出,有时候还要出远门,我顺藤摸瓜,竟然被我发现他的真实身份!”他哈哈大笑,道,“真是没想到,名门正派的正人君子,竟然和沈夺卿卿我我,你还敢说我没出息?”

飞锋心中震惊,他早便担心慕容羡狡诈,会从子平入手打探消息,不料他果真如此,表情不由得便有些变化。

慕容羡看他表情,笑容更是得意,道:“你和何子平在我面前生死相托,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你最怕的是什么,我哪有不知道的?”

说罢冷冷笑了一声,又厉声道:“牵出来!”

便听一棵巨树后有人应了一声,一个坤部服色的杀手走了出来,他手中拽着一根绳子,走了几步,猛地一拉,从树后拽出一个踉踉跄跄的身影。

这人手绑绳索,口塞麻核,身材瘦小,一开始被挡在那坤部杀手身后,走了几步,才露出真容。

只见他五十多岁,虽然穿着平常服色,光头上却有九点戒疤,慈眉善目,却满面伤痛之色,正是何子平的授业恩师,少林寺的名僧圆晦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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