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同归于尽

沈夺双眼闭上,自然看不到玄蜂表情,飞锋却是看得一清二楚。他见玄蜂眼神不善,心中大惊,勉力想要开口呵斥玄蜂,正开始聚力,突然觉得丹田之中内力猛烈翻搅起来。原来是玄蜂大怒之下,不肯慢慢收回内力,内息骤敛,犹如“吸海垂虹”一般,将飞锋体内真气急遽收回。而且看他神情颇为怨毒,收回内力之后只怕立时就要对沈夺动手。

沈夺本就是在调动别人真气,速度慢时尚且损耗自身、冷汗涔涔,现在玄蜂一怒之下,加快速度,大量他人的真气从他气脉之中强行通过,剧痛之下,本来强自收敛的护体罡气竟然自行涌出,猛然外震!

他的内力本来极强,虽然已有颇多损耗,在这样危急情况下突然外涌,仍是威力极大,玄蜂猝不及防,一声闷哼,脸色变作青白,飞锋更是呛出一口鲜血来。

沈夺内力外涌,乃是武人自救本能,并非自己控制,此时见飞锋吐血,连忙闭眼忍痛、收敛罡气,简直是门户大开,任凭玄蜂真气在他气脉之中通行。

玄蜂之前被他内力反震,又见飞锋吐血,脸上怒色更深。似是报复一般,他更加快速地收聚自己内力,不但不管沈夺能否承受,就连自己受的伤都不去顾及,用力之下,腰腹间的白布渐渐渗出血色。

飞锋此时眼中,却只有沈夺一个。他早知沈夺为人坚忍,无论拔剑自刺还是骗他废去自己武功,眼睛都不眨一下,但此时竟然双目紧闭、汗如雨下,可见所受痛楚远超承受范围。

他深受借尸还魂之苦,也深知以身为桥之苦超过借尸还魂百倍,别人的真气从自家气脉中经过,便是一丝一缕也犹如利刃划过,何况现在玄蜂盛怒,真气如水就下,若是此刻以身为桥的是个江湖上的一般高手,只怕早已活活痛死。

飞锋见状心如刀割,又见玄蜂目露凶光,心中更是又急又惧,不由得全身绷紧,呼吸都颤抖起来。

阿九在他身后紧紧抱着他,见他情状,开口道:“主人早有安排,你不要害怕。若是扰乱他们传功,只怕对主人危害更大。”

他此时说话虽然并不慢条斯理,却也并不甚快,飞锋听得清清楚楚,双目盯着沈夺被汗水打湿的黑发,心绪起伏剧烈,虽然极力压制,心中仍是一片混乱。

这样的矛盾之中,又听到阿九在耳边慢声慢语,劝慰道:“待他们传功完毕,有我带你逃开。那异兽玄蜂有软甲人擒拿住,纵然内力恢复,暴起伤人,也无法将主人一击致死。最坏的结果不过是杀死软甲人、重伤主人,但你看周围还有许多软甲人……”

他这话既是说给飞锋听,又是在震慑玄蜂,因此也说得极慢,声音也大。

飞锋之前听他说“主人早有安排”,以为是怎样的妙计,却不料竟是不惜自伤也要护他周全。更何况沈夺自损至此,玄蜂若是动手,最坏的结果怎么可能只是“重伤”?他想到此处,眼前都要发黑,后面的话哪里还听得进去?

他这样颤抖更剧,惊动沈夺,睁开眼睛看他,道:“我便是重伤,也不妨事,只要活着……”他说到后几个字,便有些吃力,喘息几下,又闭上眼睛。

飞锋只觉得“只要活着”四个字耳熟无比,待到想起沈夺何时说过这话,头脑中便似有什么猛然炸开一般,再也无法平静。一念既动,百念随生,心中翻江倒海,全是与沈夺的件件过往。这人可恨可怜之态、可气可敬之容,一时全到心头。此时此际,哪里还想得到别的,万千念头只变作一个,便是绝不愿见这人在自己面前丧生,若为了他的性命,便是自己的安危,也可不顾。

他情绪极强烈,起伏极大,此时竟觉得周身开始发冷,这股冷意从他心脏开始蔓延,顺着气脉流淌到四肢百骸,又汇聚于丹田,使得他丹田气海几乎要变作寒田冰海。

便在此刻,玄蜂和沈夺神色丕变。

玄蜂通过沈夺收回自己内力,先是丝丝缕缕,后是涓涓道道,此时已经收回一半要多,这些真气回归旧乡,本是极为安适,此刻却突然像是受了极大的吸引,竟忽然转变方向,势不可挡般又重新冲向飞锋体内!而且汩汩滔滔,势头远胜之前!

玄蜂大惊失色,气海收敛,想要去收回自身真气,两股力量仿佛在抢夺拉拽着真气不放,角力之激烈,竟使得真气来回冲突不止,在三人体内激起团团涡流。

真气伤人甚烈,这团团涡流令沈夺脸色发白,玄蜂颤抖不支,偏偏只有飞锋毫发不伤。不但如此,那森寒的真气入体,竟还万分适意,仿佛那本就是他自己的真气一般,纵使涡流乱卷,也渐渐被他气海很快吸纳。

便在这时,飞锋只觉得身体颤抖不止,仔细再看,竟不是自己在动,而是抱着自己的阿九被他身上寒气所侵,冻得全身发抖,牙齿也咬得格格作响!

他知道阿九十分忠诚,若是沈夺不开口,只怕他便是冻死也不肯松手,就想勉力去将他推开。心念刚动,竟发现自己现在早已不是刚才全身酸麻的情状,抖肩一震,便将阿九震开。

飞锋震开阿九,自己借力从地上站起,一手去扶沈夺,一手已经按在玄蜂丹田处。

玄蜂一震,再也无法控制自己内力,只觉得气海中真气渐渐干涸,渐渐全被飞锋夺走!

他惊惧交加,看了看沈夺,又去看飞锋,露出愤怒表情,大叫一声,拼出全力,竭尽那气海中最后一股内力猛然一吐,不向飞锋,而是向罡气尽收、毫无抵抗的沈夺猛然击出,要与他同归于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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