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4、若有所失

飞锋虽然主动亲吻,毕竟心里还有事情,哪里肯陪他一起肆意?他与沈夺订这赌约,实在是再无别路可走,想到这人怙恶不改,心中便如刀绞,再看沈夺眉目含情,却是心情极好的样子,不由得便一阵气苦。唇舌虽然与他纠缠着,已经一手抓住沈夺手腕,将他的手从自己腿上挪开。

沈夺手腕一翻,就要挣开他的手,不想飞锋早已料到,反手将沈夺手腕一扣,沈夺便挣动不得。

沈夺不满,抬身看他,眼中犹带欲色,说:“你……”

飞锋扣住他一只手,另一只手揽着他的腰一使力,便翻身将他压在身下,看着他,犹自喘息着道:“我还没说完。”

沈夺被他钳住双手,只要内力一震,便可将他反制,但却并不反抗,气息紊乱地抬头在他唇边不停亲吻,不耐道:“做完再说。”

飞锋哭笑不得,在他嘴唇上便是一咬。沈夺倒吸一口凉气,头向后一仰,撞在地上,瞪了飞锋片刻,愤愤道:“那你先说。”

飞锋看着这人做出一副百般容忍的姿态,令人又爱又气,心中也万般地想先和他亲热一番。但终于还是狠下心来,慢慢沉声道:“中原武林,同气连枝,我既是天目老人的徒弟,正道的武人侠客,便是我世兄世友。”

沈夺哼一声,道:“你的世兄世友此刻都在那姓秦的掌控之中,我这里只是有数的燕子楼部众,这些人出了什么事,却怪不到我头上。”

飞锋微微皱眉,霜河君在宋三伯处与沈夺结盟,那时他说的话,现在想来十分明白。葬堂在各地的贼窟人手、须提防之处和破绽所在,只怕沈夺都一清二楚,霜河君调集了正道人手,遵从的却是沈夺的主意。霜河君既别有居心,沈夺也绝非善类,敌人又是毫无人性的江梧州,正道的人手真成了随时可以丢弃的棋子,性命便如蝼蚁草芥。

他既然对此心知肚明,便说道:“正道武林对你有所仰仗,你若想要借刀杀人,趁机消灭我中原弟子,实在是便利得很。”看了沈夺一眼,道,“我与你分开,便要寻找机会,与我世兄世友结伴,去听霜河君指派。我假托姓名,你是寻不到我的。你既对我……这样好,将来想要谋划什么杀局,骗什么人送死,来清除正道力量之时,便要想到那些死人之中,或许便有我。”

沈夺听他说话,脸色渐渐改变,最后眉头微皱,道:“那你这赌约,真是好不公平!”

飞锋听他的意思,竟是真的曾打算借刀杀人,纵然有心理准备,面上也露出些许难过之色,低声道:“我一人之力,和你这燕子楼之主打赌,难道就公平了?”

沈夺就像是没听到他的解释,兀自皱着眉头,瞪着他半晌,才道:“你又是求我,又是与我约誓,千方百计,原来还是为了这些人。他们这样的人……”生气得说不下去,抿着唇顿了顿,才道,“你说的事,我心中已有计较,总不会让你那些世兄世友多多送死就是了。你……你……”内力一震,将飞锋双手震开,伸手一推,将他推在一边,自己站了起来。

飞锋知道他十分生气,忙坐起身来,伸手想拉住他的手,一边叫道:“沈夺……”

沈夺甩开他的手,居高临下看他,双目犹如火焰:“飞锋,我既然对你说了喜欢,便不怕你用这来要挟我。还有什么条件,你大可一起说来。”

飞锋听他虽然口中逞强,声音中却透着冷意,仿佛对自己十分失望。心中一下揪紧,实在难过,坐在地上半晌,目光移向远处,低声道:“我们两个,不是我让你生气,便是你让我生气。”

沈夺没有说话,两人一坐一站,竟然再无话说,这样沉默许久,唯有山风吹动树叶的声音在周围时时响起。

良久,沈夺才向他走了一步,站在他身边,伸出手去,手背在他脸颊上轻轻磨蹭。

飞锋抬头看他,见他脸上的怒色缓解不少,一双凤眸深不见底,正凝视过来。

飞锋与他对视,道:“你让我生气时,我只恨不得杀了你,但别的时候,再也没有人能让我那样欢喜。”

沈夺似乎是叹了口气,矮身半跪在他旁边,手还在他脸颊上没收回来,看着他低声道:“早在血衣派杀了你,便再没有这么多麻烦。”

飞锋听他声音低柔,知道他并不是真的起了杀心,心中微微悸动,看着沈夺道:“第一次杀不成,便再也杀不成了。”

沈夺似乎是想要微笑,却终于没有笑出来,道:“你不想正道死太多人,我改变计划就是。若是这样,还能统领武林,你不要食言。”

飞锋点点头,便要凑过去亲吻他,沈夺心中大概是仍有些芥蒂,微微侧头躲开,起身站到一旁,道:“你小同道还在山下,你去救他吧。”

飞锋还想和他说些话,却见他头侧向一旁,并不愿与自己交谈。只好也站起身来,说了声:“我走了。”

沈夺点点头,并不说话。

飞锋站了一会儿,起身便向山下走去,走了好一会儿,提起纵跃上一棵大树,居高临下向来路看去。

沈夺仍在原地站立,一手负在身后,微仰头看着远方群山。这样倨傲的姿态,身影却透出些许落寞。

飞锋只看了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去,怔怔然眺望许久,直到沈夺转身离去,才从树上轻身飞下。心怀怅然,若有所失。

飞锋怀着心事向山下去,他得了内力,步速颇快,半盏茶时分便来到山脚。远远听到林中隐约呼吸之声,心知可能便是阿十,向那里走了几步。果然看到一人身背箭筒,手提长剑,正背对着自己立在道旁林中。

阿十身旁便是杂色服饰的五六个人,或坐或立,看到他来,全都起身摆开架势。阿十也立刻回头,见是他来,一挥手,那五六个人便各自收回兵器,面上却仍有警戒之色。

飞锋扫视一圈,没有见到宁越,正要出口询问,阿十已经向一个麻脸的部众点了点头。

那麻脸便弯下腰去,从一块大石后拖出一个大口袋来,鼓鼓囊囊,看样子是装了个人。

飞锋忙过去解开口袋,便看到宁越双目紧闭,脸色不佳,但呼吸平稳,想来是被人打昏或者下了药。

阿十向他走了几步,道:“没想将他弄昏,但他十分奸猾,差点伤了飞卫。”他久居山中,不与人语,说话的腔调十分生硬,“我用了七分力,今天晚上他便能醒来,你自己编些话,去瞒他吧。”

飞锋看宁越性命没有妨碍,便站起身来。阿十已经将手中长剑递过来,道:“你的剑。”待飞锋接过,又从怀中拿出一柄匕首,“这是主人从那异兽身上搜得的,要我一并给你。”

飞锋看时,却正是师父赠给自己的那柄玄铁匕首。伸手要去接,却又停住,看着阿十问道:“他……沈夺怎么不自己给我?”

阿十早知他与沈夺关系亲密,听他直呼沈夺的名字,并无什么反应,但是周遭燕子楼飞卫却立刻变脸,齐刷刷锵然声响,手中兵刃全都出鞘,待阿十摆手安抚,才收了回去。

阿十看飞卫收敛杀气,才对飞锋道:“你那时晕倒,主人抓了那异兽,说要设法将你体内真气弄回去。九哥说主人若要救你,自己只怕要危险,主人想了想,便吩咐我带着东西在此等你。那时软甲人从异兽身上搜到了匕首,主人本来自己收了起来,却又交给我,让我将它和这柄剑一同给你。”说完,见飞锋还看着他,便想了想,补充道,“主人说,‘这柄匕首是他自己的,比什么霜河剑霜河刀都要顺手’。”

他说话语调甚平,却听得飞锋心中极不平静,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不由自主便要微笑,却终于笑不出来。低头在那柄匕首上摸了摸,道:“这匕首是我送他的,现在请你帮我拿去给他。让他……好好保管,不要再随便乱丢,被旁人捡去了。”

阿十想了想,将匕首收了回去,见飞锋没有别的事要问,便露出一个稍显无措的表情。他对于飞锋的身份仍是不知如何确定,手动了动,想要行礼应声是,又觉得不妥;想要干脆就走,仿佛又不大尊敬。最后只好对飞锋点了点头,转身挥手,便带着几名飞卫离开了。

飞锋目送他们远走,将霜河剑挂在腰间,又弯腰将宁越背在背上。

他确定了方向,却并不向里洼镇,而是向着阿十离开的路轻身而行,想要反身循着飞卫踪迹,去救玄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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