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各有苦衷

他这一鞭势大力沉,风声甚厉,若是被他打中,只怕立时就要皮肉绽裂。因此飞锋一拉宁越,带着他就倒纵开去,直向后躲了快要两丈。

身形未稳,就听一声巨响,萧绛一鞭甩在巨石之上,那大如卧牛的坚硬石块,竟砉然一声,从中间迸开一道长长缝隙!

萧绛一鞭既出,身形一闪,早已站在那裂成两半的石块之上,手中长鞭回势就要再打过来,月光下看到飞锋身影,却是微微一愣。

飞锋既然被他发现,正要开口与他周旋,不了身边宁越猛地甩开自己的手,锵然一声抽出腰间宝剑,身形如风,直向萧绛冲去!

萧绛见他来势不善,挥鞭便去阻他,一边叱道:“你是何人?”

宁越虽然武功高强,与萧绛相比还是略显逊色,何况萧绛兵器占优,长鞭灵活舞动,直令宁越不能近身。

飞锋看他们两人缠斗,虽然宁越略显下风,萧绛要想快速赢他,却也不是易事,因此站立一旁,放心旁观。

宁越使出凌波微步的功夫,却仍是不能突破萧绛长鞭守势,眼看飞锋竟在一旁站立不动,大急,忙高声开口唤他:“小锋哥你怎么发愣!难道你还看不明白?那些怪人定是魔教,这人口称正道,却与魔教勾结,我们杀了他,抓那瘫子,去见章大哥!”

飞锋自然明白得很,但他上次见到萧绛之时,萧绛对正道沈夺结盟一事极为不满,不惜自损也要破坏两者盟约,现在却与十三一齐行走,言谈之间更是有合作之意,因此飞锋十分疑惑,冷眼旁观,想弄清萧绛实际心意。听宁越这样说,便趁机道:“不要胡说,这位少侠乃是燕山萧绛,他嫉恶如仇,怎会与魔教勾结?”

本来宁越话语一出,萧绛手上动作便是一缓,现在听了飞锋挤兑,眉头都微微皱起,手腕一抖,长鞭在空中划出一道有力的弧线,向宁越猛地弹击过去。

这招速度极快,宁越想躲,已经来不及,眼看便要被击中肩膊,便觉风影闪动,飞锋已经挡在他身前,“啪”的一声便将萧绛的鞭子捉在手里。

萧绛知道他内力全无,现在见他竟然能徒手捉住自己鞭子,又惊又疑,抓紧鞭柄猛然一拽,竟拽不动,鞭子在二人手中被扯得又紧又直。

萧绛收不回自己的鞭子,面上闪过怒色,冷冷道:“他是谁?你又玩什么把……”刚说到这里,已经看到飞锋手中霜河剑,脸色稍稍现出苍白,瞪着飞锋,冰冷的眼神中,多了一层失望之色,一字一字道,“怎么回事?”

飞锋还未回答,身后宁越已经倒吸一口凉气,迅速大步后退几步,大声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你与他们也是相熟的么!?你们,你们……”

一边说,一边四面张望,竟是想要寻隙逃走,去找人通风报信的模样!

霜河君与沈夺结盟,萧绛与飞锋不但知情,还参与其中,知道此事最忌风声走露。眼看宁越要逃,立刻结束对峙,要将他留下。

先是飞锋撤手,萧绛的长鞭一得自由,便唰的一声向宁越而去。宁越轻功步法上佳,身形灵动,一晃就要躲开那长鞭,不料一扭头,飞锋已经挡在身前。

宁越这一愣的工夫,萧绛的长鞭已经卷上他的腰,手一用力,宁越被拽得直摔在地上。

萧绛一击得手,长鞭先是一撤,又是一扬,就要去卷宁越的脖颈。飞锋哪能容他下此狠手,闪身过来,伸手便再次抓住长鞭,那长鞭攻势被截断,惯性未卸,唰唰几声,缠在他胳膊上。

飞锋一只手抓着鞭子,另一手要去扶宁越起来,但他那手中还拿着霜河剑,刚一俯身,宁越就被他吓了一跳,抬手将他的手拍开,手肘撑在地上向后挪了两步,眼神中又是警惕又是愤怒,看了看他,又去看萧绛。

飞锋跟着他的视线去看萧绛,只见萧绛的视线也在他二人之间转来转去,同样十分警惕。

萧绛因为对飞锋的猜忌,对宁越也颇有敌意;宁越亲耳听萧绛与魔教勾结,此时对飞锋又起了疑心;而飞锋对萧绛的立场本就摸不透,对于宁越也并非完全信任。这三人互生疑虑,一时之间三双眼睛看来看去,竟有片刻安静。

先说话的却是萧绛,他右手握鞭,左手一指宁越,向飞锋道:“他是谁?你们鬼鬼祟祟躲在这里,要做什么?”

宁越开口便骂:“小爷行不更名,坐……”未说完就被飞锋打断,看着萧绛沉声道:“你不必管他是谁。你先前拼死不肯与沈夺结盟,现在又和十三一道,又是什么道理?”

宁越被他打断,更加惊疑愤怒,大声对萧绛骂道:“燕山萧氏何等名头,你却和沈夺一道,不怕辱没先人么!?”又恨恨看着飞锋,怒道,“你不但和那个异……你竟与这贼子一起拦我!章大哥说你是友非敌,霜河君还说有事要大大仰仗于你,我才信你是个好人,今时才知道我识人不清,你杀了我吧!”

他这番话意在质问和骂人,却令萧绛和飞锋之间的气氛缓和不少。萧绛没有说话,拽着鞭子的力气却是小了不少,内力也收了回来,缠在飞锋胳膊上的鞭梢随即失去力道,窸窣松开,垂了下去。

飞锋见他态度和缓下来,便微微起身,与他对视,道:“我二人乃是途经此地,要……”他看了一眼十三的方向,道,“要奉霜河君之命办一件事,并不是故意藏在这里。”

萧绛见他较之以前显出些许示好之意,垂目看了看他手中霜河剑,慢慢道:“霜河君有事仰仗于你,便是这件事?”

飞锋点了点头,道:“是。”敌强我弱之时,当然要先将水搅浑,虚虚实实,大张声势,来迷惑敌人视线。沈夺激蚕婆出山是此意,霜河君放出飞锋是秦氏后人的消息自然也是此意。

飞锋并不觉得他二人作法有什么不对,霜河君对他说起之时他也马上会意、欣然从命,萧绛却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声,神色微微有些萧索。看了看飞锋,礼尚往来地回答他之前的问题道:“我之前拼死不肯与沈夺结盟,乃是为了全正道武林之义;现在与他们一起行事,乃是因为……”他面上萧索之意更深,神色却诚恳许多,竟然说道,“你和沈……你行事虽然多有违礼放浪之处,但你肯接受这柄剑,便是愿舍弃自家的安乐,为我正道谋福祉,我……今日虽有外人在场,我也不便瞒你,魔教罪孽滔天,萧绛若能设法破坏正邪两派结盟,便是令盟主发怒、令知己伤心也在所不惜,可是萧绛身为人子,怎能令老父失望?”

这一席话却令飞锋大为吃惊。他自知与沈夺纠缠颇深,恐无法得到正道同仁谅解,心中早已做好被千夫所指的准备,却不料第一个肯理解自己的,竟然是之前要与自己同归于尽的萧绛。

他心中半信半疑,观萧绛面上萧索之色,想道,难道是他不得不违背自己心意,按照父命做事,所以对我的处境,多了一分理解的缘故?又听他说到为了坚持原则,不惜令知己伤心,却无法违抗父命,心中清楚他所说的“知己”乃是霜河君,不由想到,沈夺之于我,地位重于“知己”,但我也不惜让他伤心,也不肯退让丁点儿,可若是师父的命令,有些原则只怕就要稍微地改上那么一改了罢。

他这样一想,对于萧绛竟生出同理之情,与他四目相对,出言道:“与江梧州为敌,是大家的事。个人做事,与带领许多人做事,本就不同。你……不必过于自责。”

萧绛听出他话中意思,抬眼看他,道:“你对这结盟之事……”话未说完,就听宁越啊的一声叫出来。

原来他二人说这几句话的工夫,宁越早已经明白过来,脸色有些苍白地来回看着他们两人,眼睛睁得大大的,神色又是惊慌,又是不信,道:“什么?什么?你们……我们是和沈夺结盟的?我们是……这是盟主……盟主……”他用力呼吸几下,才有勇气说完,“这是盟主、霜河君……还有,还有萧氏家主的意思吗?”

飞锋还没回答,宁越已经盯着他,像是马上要哭出来,颤抖着道:“圆晦大师知道不知道?章大哥,章大哥知道不知道?”这样说着,露出六神无主的样子,手肘撑地又要挪开,一边挪一边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们什么都不知道!你们怎么能……你们竟敢做这样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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