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2、前无去路

飞锋、沈夺之前分别与蚕婆缠斗,内力颇有损耗;玄蜂内力已失,只凭着天生异禀纵跃腾挪。三人在葬堂部众追捕之下,极为狼狈,险象环生。

三人之中,玄蜂速度最慢,几次被人追上。但他乃是药人所产之子,肤若磐石,体带剧毒,葬堂部众纵使追及,不是被他一身铜皮铁骨卷了兵器,便是碰触到他身上剧毒,毒发身亡。

几次之后,竟使玄蜂气势猛涨。他失去一身内力,其实暗暗有些自卑害怕,不料与人对战竟能占到先手,胆子渐渐变大,再有人追来,被他主动一回身抓住,噗的一声喷了那人一脸口水。

那人蒙着黑巾,只露出一双眼睛,着了玄蜂的口水,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双目无神、肢体扭曲,命丧黄泉。

玄蜂得意至极,哈哈大笑,抓住这人双脚,便用力抡开去。

他身上所带之毒,毒性极猛,哪怕是触碰到被他毒死的人,也会深受其害。玄蜂得了这人形的武器,觉得极为趁手,脚在一棵大树的树干上一蹬,反身便冲入葬堂部众之中,抡圆了胳膊,将这死人挥舞得如同风车一般,一时之间只听得风声呼呼,玄蜂御敌如墙,而葬堂部众阵脚大乱。

飞锋此时乃是拉着沈夺逃命,竭尽全力施展内功向前疾奔,这时眼见玄蜂暂时阻挡了追兵,才放慢速度,一面平复喘息,一面观望玄蜂安危,一面握紧沈夺的手,低声道:“你的手……”

沈夺到这时,才注目看他一眼,眼神一点情绪都不露,简单道:“只是脱臼。”

飞锋一点即透,马上明白他之前只是卸掉了关节,与蚕婆缠斗之时不及接上,后来又被自己拉住了右手,自然更是无暇去管这只左臂。

他连忙放开手,低声道:“我一直拉着你,你……你怎么不说……”

沈夺看他一眼,右手放在自己左臂与肩膀连接处一扭,随着清脆一声响,已经将骨头正好。

他虽然面无表情,但此时飞锋与他纠葛甚深,如何看不出来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不适?

他立刻便想起沈夺佯作断一臂时,骨裂之声十分清晰,显然是他为了取信于慕容羡,不得不将自己肩胛哪里的骨头捏碎才能做到。

飞锋与他相处,无论针锋相对,还是柔情蜜意,从不曾违背本心,茫然无措过。然而此时看着沈夺,心中百味杂陈,竟然一句话也说不出。

沈夺轻轻活动左臂,想来是触动骨裂之处,眉头微微一皱,才道:“你我快走,前方有河水处,有人等候。”

飞锋见他果然布置了水卫,刚要松口气,举步跟上,忽地停住脚,道:“陈……玄蜂带毒,不能入水,不然你的水卫便要……”

话未说完,沈夺猛地抬眼,向他看来。

这一眼既冰冷,又严厉,看得飞锋心中一寒,不由自主退了一步。

在他记忆之中,沈夺这样看他,只有在宋三伯住处,要与他一笔一笔算账那一刻。之前之后,沈夺看他的眼神,从未这样……这样决绝地流露出高高在上、能随时决定他生死的冷酷。

他还不及说话,沈夺出手如电,在他膻中一拍,飞锋顿觉肢体酸麻,再不能动,已被沈夺伸手抓住后心衣服,腾身而起,直向东南方而去。

飞锋心中翻江倒海,既有对沈夺一腔深爱,又有为他的付出而生的震动,还有自己的愧悔担忧,现在又多了对沈夺举动的迷惑顾虑,焦虑、惭愧、心疼、茫然之外,还有对玄蜂的担心,万般滋味,混乱至斯,想要静下心来冲开穴道,竟是无能为力。

玄蜂正杀得性起,抬眼去看飞锋,却见他被沈夺捉着离去。心中恐慌,将手中的尸体向着葬堂部众一扔,纵身追去。一面还叫道:“大哥!大哥!”

他叫了两声,不见飞锋答应,声音都变得焦急:“你带他去哪里?你站住!你站住!”追赶之拼命,比葬堂部众更甚。

飞锋被沈夺提在手中,努力抬头也只是看到他白皙的下巴,耳中又听到玄蜂慌张的呼喊,心中正烦乱之时,听到水声潺潺,竟是河流近了。

便觉沈夺身形一顿,然后手一抬,飞锋觉得身上一轻,已经被他放在地上,手掌轻轻一拍,解了他的穴道,还未站稳,就听沈夺在他身侧低声道:“不对劲。”

飞锋抬眼望去,只见月色下一条宽阔的河水从山背后绕了过来,水流缓慢,水色浑浊。他看不出什么异常,便也低声问道:“怎么?”

沈夺向前走了一步,向河水上游眺望一眼,微微皱眉,道:“我没看到阿十。”

飞锋先是一愣,心想,阿十若来,也是藏在水下,这水又如此浑浊,你又怎么能看到他?转念一想,沈夺手段极多,便是与水卫有什么奇怪的法子互通消息,也在情理之中。于是马上道:“他或许是脚程不及你,现在追兵马上要到,不能等他来,我们先过河去?”

沈夺向水边走了几步去观察河水,并没回答他的问题,飞锋跟上他,道:“玄蜂体带剧毒,我们带上他,更有胜算……”

话还没说完,沈夺头也没回,右手向后一伸,抓住他的胳膊就猛然向后倒退。

就在他后退的同时,浑浊的河流中发出霍拉一声大响,一张展开的巨大渔网破水而出,直向二人罩过来。那渔网颜色青黑,月光中寒芒闪闪,竟是布满了铁蒺藜!

沈夺见机极快,稍有不妥便带着飞锋急退,但是这渔网罩下来的速度却更快,这样的速度,根本不是人力所能拉动,必然是机簧驱使!

眼见这张渔网如同一片浓重阴云,黑沉沉压下来,飞锋反手抓住沈夺一拽,将他拽到身后,身形已经借力而起,霜河剑舞成一团银光,直向那渔网劈去。

只听得锵然数声,长剑劈砍在渔网之上,发出金属撞击之声,这原来竟是一张蒺藜铁网!

所幸霜河剑乃天下神器,剑锋一过,渔网的铁索应声而断,被削出一个大洞来。

那铁索断下的部分和一些被剑气削下的铁蒺藜还未落下,便被沈夺身上猛然涌出的罡风激得四处飞溅。

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二人已经携手从铁网之中跃出。喘息未定之时,那张被削出大洞的铁网忽然向中间收束,眼看便要收缩成一个巨大的口袋,将二人包在里面。

这铁网蒺藜遍布,若是被它收束住,只怕两人登时便要变作两只血刺猬。

飞锋只觉腰间一暖,竟是被沈夺揽了上来,他心思更稳,左手伸出去也揽住沈夺,长剑抖出无数剑花,在二人身前身后劈削砍划。飞锋剑光闪处,铁索哗啦崩断;沈夺真气一冲,碎铁唰然迸飞。不消片刻,那面蒺藜铁网已成了一地狼藉。

而这时,被葬堂部众追赶着的玄蜂才刚刚赶到。

飞锋松了口气,左手还揽着沈夺,就向玄蜂喊道:“快来,我们带你过河!”

玄蜂还没来得及答应,便听空中传来一阵大笑。

原来是慕容羡已经追及,一边大笑一边踏空而来,蚕婆不远不近跟在他身后。

随着他的大笑,葬堂部众迅速移动,形成三面包围,将沈夺三人逼到河边。

慕容羡已经稳稳落地,说话犹带笑意:“我既然算准了你们要从这里逃走,还能让你们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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