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同陷囹圄

笼车向前走了不远,停在一处较为平坦的地面上。飞锋还不待抬眼观看,便觉一片阴影笼罩下来,自己与沈夺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他知道慕容羡要将自己和沈夺带回葬堂,又因了忌惮沈夺的缘故,不敢立刻打开这铁笼,因此一定是用了什么厚重的布幔将铁笼罩上,才好佯作贩货或者走镖,来躲避众人耳目。

飞锋一时想到沈夺水卫的下落,一时想到沈夺与霜河君的盟约,一时又想到玄蜂的安危。这样局面混乱的时刻,他却与沈夺落入慕容羡手中,不由心中焦急,又是一阵头晕。

沈夺似是知道他情绪一般,一手仍扶在他颈后,另一手揽在他腰间,这下二人几乎是拥抱在一起。

沈夺这样一抱过来,飞锋竟然不由自主放松下来,之前只觉心中弥漫着浓雾一般,此时竟如风吹雾散,豁然开朗。耳边虽然仍是嗡嗡作响,但却仿佛听到沈夺平稳的呼吸之声,于是他自己的呼吸也渐渐恢复平稳。

飞锋闭上眼睛,和沈夺静静拥在一起,心中渐渐安定。

便觉得笼车行走了一段路,又停了下来。

飞锋周围一片黑暗,又耳不能闻,只觉得时间极为漫长,仿佛过了许久,笼车才又摇摇晃晃开始移动。

这样走走停停,不知过了多久,飞锋才觉得耳鸣之状慢慢消失,头脑中的晕眩也渐渐减轻。他深深吸一口气,想要聚起内力在体内探查一遍,气海刚动,就觉得腹部一阵疼痛,不由自主发出一声低低的吸气声。

他之前耳边只能听到一片闷闷的杂音,此时竟能够听到自己因为疼痛而发出的嘶声,显然是恢复不少。心中一宽,忙微微抬头,在沈夺耳边道:“你怎样了?”

他二人是相拥之姿,飞锋这样抬头说话,嘴唇都要贴上沈夺耳廓。沈夺身体微微一僵,不知道为什么沉默片刻,才低声道:“你当时离机簧太近,只怕是被它声音震伤了肺腑,我离得远,还好些。”

飞锋听他声音,确实不像是受伤的,但终是无法放心,也伸出手去将沈夺拥住,低声道:“你……以身为桥的时候,也说没有什么大事……”

刚说到这里,被沈夺沉声打断:“不要再提这事。”

飞锋一愣,还没想通为什么,便听沈夺又道:“这次我确实没事。子母闸虽然罕见,我却是早就知道的。慕容羡在水中设了子闸,又在水边地下埋了母闸,子闸一出,第一层机簧便启动,此时母闸可以承重、不能减重,多少人走上去都没事;一旦有人离开,重量一减,便会触动第二层机簧,使得母闸上弹。重量减得越多,母闸合上得越快。”

飞锋这才明白子母闸的玄机所在,心想,这倒是有些像一种捕兽夹子,又问道:“你认出了子母闸,才不肯走的么?你担心自己一动,母闸上弹更快,是不是?”

沈夺又是沉默片刻,才道:“我若一早认出,便不会上当了。”声音极为克制,但是飞锋却听出几分恨意。

他只说了这一句,便又闭口不语,飞锋此时已经明白,慕容羡乃是故意在河水之中先设置一道简陋的蒺藜铁网,令沈夺蔑视之下,掉以轻心,葬堂部众一到,轻易便走入陷阱。

他想起之前沈夺正是利用鸣蛇的狂妄得意,才将那棘手的异兽引入彀中,让他引燃了埋藏的炸药,自取灭亡;而这次竟是慕容羡算准了沈夺的性格,才令子母闸生效,将他捉住。沈夺是机关高手,此时却被别人的机关所捉,所以才极为懊丧,言语之间流露愤恨之意。

飞锋想到这里,心中忽然愧疚,低声道:“慕容羡捉了我,才令你处处掣肘……”

沈夺冷冷一笑,打断他的话,道:“你说慕容羡?”顿了顿,声音变得极冷,“他心计虽深,也不过能料准我水卫走的水路,又料准我脱身的方向,事先设法将河水搅作一片浑浊……但若说用蒺藜网使我放松戒心,从《奇星谱》中选用我最容易忽略的机关……区区慕容羡,哪里能做到?”

飞锋心中微惊:“你是说……算计你的,还有别人?”想起一事,心中忽地一寒,低声道,“是江梧州么?”

沈夺哼了一声,道:“我当年叛出葬堂,身无长物,只有一身机关绝学,数年间纵横东南,天下谁敢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他若不在机关之道上赢我一次,如何能灭我的威风?”

飞锋听他话里的意思,竟是江梧州这做父亲的处心积虑,不惜假手外人,专门拣儿子所擅长的本事来压制,心中为沈夺不平,对江梧州则又是鄙夷,又是愤怒。

他想到这里,便要将沈夺拥得更紧,不想沈夺先他一步,扶在他颈后的手一用力,嘴唇也贴到他耳边,声音极为严肃:“江梧州做事,从来便是这样。要先狠狠消磨对手的锐气,将对手身体内心,一点一点折磨击溃,之后才会悠然现身……”他不知想到什么,声音中的恨意越来越刻骨,说到“现身”二字,几乎说不下去,一片黑暗之中,飞锋简直能听到他咬牙切齿的声音。

沈夺这样切齿片刻,才慢慢又对飞锋说道:“他选了慕容羡这杂碎来押送你我,正是打的这个主意。羞辱我的机关之术,只是第一步,今后……”他顿了顿,声音放得更低,却极稳,“我总会带你脱身,在那之前,你要能忍。”

他言语虽然简略,但所透露的事情,思之极为可怕,飞锋又深知慕容羡为人狠毒,只怕自己与沈夺这下处境堪忧。

但此时此刻,飞锋却轻轻一笑,回答道:“你不必担心我,你对我说过的话,我还没忘。”

沈夺极短地沉默了一下,道:“我对你说过的话?”

飞锋沉声开口:“你对我说过,只要活着……”说出这四个字,心中微微激荡,难以克制,再低声重复的时候,声音都不易察觉地颤抖着,“我与你,只要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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