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侠士折腰

他这样主动亲过来,沈夺却一时没有反应。

飞锋唯恐他要躲开,或者又说些令自己矛盾为难的话,于是将霜河剑一扔,一手揽着他,另一手扶住他后脑,与他深深吮吻。

沈夺开始还无动于衷,被他吻了两下,才将他拥紧,温柔回应。

二人口中还残留着骨粉的苦味,却谁也不曾在意,唇舌两相辗转,良久才停。

飞锋与沈夺额头相抵,微微喘息,许久才低低道:“从这里……怎么出去?”

沈夺哑声而笑,低低道:“撩拨我也是你,要出去也是你,你向来要两面全占。”话说到最后,语调不复柔和,向前一凑,重重在飞锋唇上一咬。

飞锋心里明白他是想起二人之间的事,被勾起怨怒之情,因此并不闪躲,任沈夺一边吮咬,一边用力抚摸自己的脊背。

此地毕竟已经被葬堂所控,并不宜久留,沈夺很快停下动作,虽然并未放开飞锋,声音中却已经带上了一丝冷淡之意:“你我沿着这崖底向前走,不久便是出口。到那里后……你想去哪里,便自去。”

飞锋沉吟片刻,低声道:“我若想去寻玄蜂,你怎样说?”

沈夺僵了僵,声音中冷意更明显了些:“我怎样说,你又肯听么?”

飞锋却不继续纠缠这个问题,转而问道:“你去做什么?”

沈夺安静许久不说话,忽然松手将飞锋一推。

飞锋被他推得退了一步,抬眼之间他皱着眉,表情十分不悦,连看着自己的眼神都十分严厉。嘴唇微张,像是马上要说出“你既要走,何必管我?”这样的话来。最终却抿了抿唇,目光也从他脸上移开,毫无情绪道:“慕容羡谎话连篇,他说抓了我水卫,虽然不知真假,我总要去探一探。”

飞锋看着沈夺片刻,才道:“神弓杨氏和兴远镖局被葬堂灭门,只怕方圆数里之内,都已经尽在葬堂掌控了吧。”

沈夺回答:“自然如此。”

点了点头,飞锋又点点头:“慕容羡一路跟踪我和玄蜂,到这附近才动手,我还道他是终于等到我和玄蜂分开,可以趁机离间,才让蚕婆出手。现在想来,也是因了这附近都是葬堂门户,他以此自恃的缘故了。”

沈夺目光仍是不肯看他,道:“自然是这样。不然你和那玄蜂便是不分开,”说道玄蜂名谓,颇有些切齿之声,“慕容羡自有奸计将你们分开,何必跟踪这良久。”

飞锋道:“这里本是你们的重要地盘,藏了不少机密,自从归了葬堂之后,想必你们一定日夜不安,不知这里的秘密被发现了多少。但此处既然归了葬堂,数里内风吹草动尽在他们掌握。你们若想探知虚实,只怕是难比登天。”

沈夺这才移回目光,看了他一眼,似是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要帮我了?”

飞锋缓缓摇头,微微苦笑:“沈夺,你真没听懂我的意思么?”他放缓声音,重复道,“这里尽归葬堂掌握,你们若想探知虚实,实在是难比登天。”顿了顿,低声道,“若是有什么办法,能让你们的人进入神弓杨氏内部,哪怕再危险,你们都是要试一试的,对不对?”盯着沈夺,“你说什么‘不知真假’……若不趁着慕容羡设子母闸来抓你我,令你水卫佯装被擒,进入神弓杨氏,再寻隙逃脱,只怕再难有什么机会,可以直入此处……对不对?”

随着他一句句说来,沈夺眼神越来越深,飞锋看进他眼睛深处,轻喟一声,道:“葬堂先是占了地利,探知你我位置如探囊取物;又控制了蚕婆这样的前辈高手,可谓人和。之后他先捉了玄蜂牵制我,又用我牵制你;还算准你赶来匆忙,只来得及调动水卫,于是因地制宜,不但抓住了你的水卫,还设了子母闸,将你我都困在笼车中,运回炮制;而炮制你我的那个黄衣番僧,更是研习了专门的摄魂之法……这计策有呼有应,环环相扣,真可谓是机关算尽。却不料你将计就计,不但令水卫能进入葬堂,便连你自己,也轻松进来了……在子母闸那里,你留在最后不肯走,后来谈到此事,言语愤恨,真是……瞒得我好。”

沈夺在他说话之时,目光不曾离他双眼片刻,待他说完,才沉声道:“你以为……我救你,是早便谋划好的?”

声音凉凉的,并无一丝情绪透露。

飞锋深深看他:“你自然是早便谋划好的。可……”他停了口,垂目弯腰,将霜河剑捡起拿在手中,伸手轻轻抚触剑锋,低声道,“若非霜河剑乃是天下神兵,破了那个黄衣番僧的哨音,你和我纵是全都活着,只怕身体心智,都由葬堂所控了。”

他说着,指尖凝聚内力,在剑锋上一弹,只听铮然一声清越剑鸣,如龙吟一般响起。

飞锋在这龙吟声中,抬头看着沈夺,慢慢道:“你这人……亲身犯险,也不是第一次了。但是这次,你便是不来,慕容羡擒住你的水卫,自然也是要带回神弓杨氏的。你……你为什么要来?”

沈夺与他对视,两个人眼神都深不可测,似有万种情意、万般纠缠,全都沉在漆黑的瞳仁中。

过了许久,沈夺才一字一字回答道:“我不该来么?”

就在不久之前,飞锋问过同样的问题,而沈夺也给过同样的回答。然而此时此际,飞锋这一问,和沈夺这一答,似乎又与之前全然不同。

片刻后,飞锋轻轻上前一步,伸手抚上沈夺脸颊。

沈夺直视飞锋,一动不动。

飞锋眼神中透出极为复杂的情感,低声道:“沈夺,你究竟知不知道,我为什么一定要走?”

沈夺闻言,唇角紧抿,并不回答。

飞锋无奈地微微一笑:“你这样的人……我与你在一起越久,对你就越……想到你我身份立场,便越是痛苦难过。你生我的气,难道我心里便快活?”

沈夺眉头皱起,神色之中又多了许多疑惑和恼怒,恼怒渐渐多过疑惑,令他看上去面带戾色。

飞锋没有移开眼睛,盯着他道:“沈夺,我不愿见你与中原武林作对,若你肯答应我不与正道为敌,我便什么都依你。我再不离开你了,可以做你的水卫,也可以做……别的什么。你谋划什么,我便去做什么;你若再要做这样凶险的事,我便陪着你。有什么好看的景致,我跟着你去看。你之前曾经造过的杀孽,那些前尘旧账,我全不管。别人要是追究起来,若追究那人功夫不济,我们便不理他;若他厉害得很,我便与你一起承担。沈夺……”他说的这一番话,有许多已经违背他为人处世的根本,说出来异常艰难,但一字一字终是说完了。再看沈夺,却仍是面无表情,飞锋心中又慌又痛,向前一凑,去亲吻沈夺的嘴唇,一边亲吻,一边恳求道,“我求你,沈夺,和我一起,我求你……”

他性格自是刚强不屈,但此时此刻,面对这难爱难恨的沈夺,除了这样示弱求肯,竟是再也想不出别的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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