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痴情种子

齐麟站起来后已经面无表情,回身慢慢向跪在地上的那些血衣派帮众走去。那些人口内塞了麻核,无法成言,只能睁大眼睛发出呜呜的声音,不知是想要求情,还是想要破口大骂。

飞锋不忍再看,转开头闭上眼睛,耳中只听到哀鸣不断,恨不得自己耳朵也能闭上。

过了许久,哀鸣之声才停止,飞锋自己竟已出了一身冷汗,抬眼看去,只见齐麟神色恍惚,身体摇摇晃晃无法站稳,本欲走到沈夺面前跪下,可是走到飞锋跟前时竟双腿一软,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飞锋眼见齐麟伸出右手,两指成钩去挖自己双目。

他情绪波动太大,出手控制不住力道,一击不成,双目流下殷红的血迹,却仍是大睁着,直直看着沈夺,再次出手向自己眼睛挖去。

飞锋简直想大喊一声住手,却只是紧紧闭上双眼,觉得还不如自己先被杀死来得痛快。

便听到沈夺凉薄的声音道:“抬他下去休息。”接着是脚步声,有人走到自己面前,将齐麟抬走了。

飞锋这才略松口气,睁开眼睛,触目所见的燕子楼和葬堂教众,竟无一个脸上有同情之色。

徐战上前一步,指着慕容羡低头请示道:“主人,这人怎么处置?”

慕容羡早看见飞锋和自己师兄身影,他心思之狠毒不下沈夺,马上知道沈夺不先杀他们几个罪魁,而先虐杀教众,就是故意让他们胆战心惊。可惜他明知这是震慑之计,仍是吓得不轻,脸色白到极点。

沈夺看都不看慕容羡一眼,似乎是毫不在意地挥了挥手道:“留着。”

慕容羡和在场众人都是一愣,却听沈夺微微一笑道:“不过薛掌门却是留不得了,把他带到他师弟面前,剐了。”

徐战答声是,就过来拉薛天尧,薛天尧和飞锋绑在一起,他竟也不解开绳索,拽着薛天尧、拖着飞锋就向慕容羡走过去。

飞锋马上觉得背后捆着的薛天尧拼命挣扎起来,不断向沈夺方向挣去,大概死到临头仍不放弃,寄希望于沈夺能饶他一命。除此之外,还有慕容羡的声声哀鸣,和肉体撞到石板上的声音,竟是他在不停磕头。

飞锋只觉得这一天之内的经历简直是有生以来最恐怖的噩梦,想到一会儿还要近距离感受薛天尧被一刀一刀剐死,不禁打了个寒战,然后不由自主就向沈夺看去。

沈夺身着那件白色袍服,姿态优雅高贵,神态极为悠闲,仿佛不是马上要展开血腥的报复,而是惬意地陶醉在自然美景之中。飞锋看着他,想到月光下山洞中脆弱的沈公子,觉得自己真是瞎了眼。

身后的挣扎更是剧烈,带动得他也踉跄起来,原来竟是已经来到慕容羡面前。

飞锋回头看去,只见慕容羡停止了磕头,双眼含泪,感情热烈地盯着捆在自己身后的薛天尧。但是薛天尧仍然向沈夺方向挣动不休,想来也没有回应慕容羡的眼神。

徐战恭敬的声音响起,确认道:“主人?”

沈夺悠然道:“开始吧。”

飞锋正回着头,听沈夺“吧”字刚刚吐出,慕容羡眼神马上剧变,射出疯狂的光芒。

他一惊,就见慕容羡猛地从地上冲起,向薛天尧扑过来。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和薛天尧本来就距离极近,又是尽全力一扑,因此就连徐战这样的高手也一时阻挡不及。

飞锋只觉得身后先是寒气逼人,接着薛天尧一声闷哼,最后自己脖颈一热、腥气传来,流了一身薛天尧的鲜血,身后一沉,竟不由自主摔倒在地。而薛天尧却再无声息了。

这时才看清楚,慕容羡手中竟拿着他那柄玄铁匕首,匕首上一片猩红,显然已经得手。他带着那种疯狂的笑意,手握匕首又向自己咽喉刺去。

这时徐战已经反应过来,出手在慕容羡腕上一点,铛的一声匕首落地,慕容羡也被徐战捉住,狠狠掷到地上踩住。

他没拦住慕容羡的第一击,在新主人面前严重失误,不由得恼恨非常,一面大力踩着慕容羡,一面躬身行礼道:“主人恕罪,属下没发现这个贱人竟偷偷割开绳索,还暗藏兵……”

“好了。”沈夺沉声打断他,衣袂轻响,已经从滑竿上飘然而下,站在慕容羡旁边。

飞锋身后还捆着薛天尧渐渐变凉的尸体,旁边就是被狠狠踩在地上的慕容羡,眼见着沈夺走过来,慢慢蹲在他和慕容羡中间,一双凤眸竟含着笑意,赞叹道:“小公子宁可自己留下来面对我,也要让你师兄死个痛快,真是一往情深,沈某佩服。”

慕容羡虽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绳索,口中麻核却仍未取出,此时口不能言,却不断发出哼哼的冷笑之声,飞锋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想来也是充满挑衅之意。

沈夺却不再多言,从容起身,交代徐战说:“带下去看好,等我有空了,再来看看小公子有多情深。”

徐战没料到主人竟不责罚自己,从惶恐转为庆幸,连连应是,一边擦着冷汗,一边揪起慕容羡将他押走。他有这次失误在身,这下怕是恨不得再长出一只眼睛,也要盯紧手里这小贱人了。

飞锋见他将慕容羡押走,便知道接下来该轮到自己了,他此时倒也无所畏惧,躺在地上看着沈夺。

沈夺反而沉默了,从飞锋的角度只能看到他形状优美的下巴。

片刻之后,葬堂的邵介子才走过来,指着飞锋躬身问道:“主人,不知这人该如何处置?”

沈夺咬紧牙关,竟然还是沉默。飞锋这下倒是大感诧异,惊讶地盯着沈夺,但沈夺仍然不肯看他一眼。

邵介子早时曾见这人站在主人身边,后来虽然被捆绑押送过来,但主人待他颇为不同,而主人现在露出的矛盾为难神色,令他更是拿不准主人的意思,不敢贸然进言。这样竟有一时的冷场。

一片诡异的寂静中,有轻快的脚步声响起,那个年轻人走到近旁,笑道:“小师叔,这人是谁?他怎么得罪了你?”

沈夺冷冷地哼了一声,并不回答。

年轻人却嘿嘿一笑,道:“小师叔你不说话,我怎么知道这人罪过是大是小呢?”他顿了顿,似乎在等着沈夺问“你知道这个做什么?”,但等了一会儿,沈夺根本不捧场,他也不泄气,自己接下去道,“不知道他罪过是大是小,又怎么给你出主意?”

沈夺这下才开口,无奈道:“你能有什么好主意?”

年轻人道:“小师叔何不把他交给我,我的手段,您也是知道的。罪过大罪过小,我都有炮制他的方法。”

沈夺仍然沉默,飞锋躺在地上,看着头顶三个人商议着他的处置方式,只觉得荒谬无比。当他以为沈夺会一直沉默下去的时候,他竟然点了点头,匆匆道:“那就这么办吧。”

说罢甩袖走开,似乎恨不得离飞锋越远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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