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3、死期临近

宋三伯家在山坳中一处平整的地面上,木墙草顶,虽然简单,却颇结实。二人把竹鼠和那些山菌交给宋三伯处理,宋三伯也不客气,请他们坐在屋中桌旁,取了两只海碗倒了水,便拿了竹鼠山菌到院中收拾。

飞锋和沈夺对面而坐,想到刚才对视的默契,又想到二人对立的立场,心中暗叹口气,起身道:“你歇着,我去帮忙。”

不等沈夺回应,也不看沈夺,便起身走到院里。

宋三伯在院中角落搭了个棚子,棚顶上横竖搭着几根竹竿,盖了几片很大的叶子,正好遮雨。

飞锋走过去,站在他身后。宋三伯头也没回,一边剥着那竹鼠的皮,一边道:“小兄弟且去屋中坐坐,我马上就弄好。”

飞锋知道沈夺内力全失,根本听不到他二人对话,却仍压低声音道:“‘不见篱间雀,见鹞自投罗’,若想要张罗捕雁,当然应该有只鹞鸟。”

宋三伯手只微微一顿,一边继续剥皮,一边哈哈一笑,道:“小兄弟如此英武,怎么文绉绉地做起什么诗来,我要捉的是大雁,你净说些雀啊鹞的,大老粗听不懂。”

飞锋也一笑,道:“大雁乃是游禽,群居水边,怎会出现在这山岭之中,还是捕些雀鸟实在。”

宋三伯点点头道:“有理。我听人说‘鹞子经天飞,雀鸟两向波’,雀鸟惊恐乱飞,正好落入我的罗网。”

飞锋道:“怎么你也文绉绉起来了?”

宋三伯又是一笑,回头招呼飞锋坐下,将山菌泡在一个瓦盆中递给他,神色便严肃起来,问道:“子平出事了?”

飞锋低头不语,宋三伯却也没打算听他回话,道:“前几日东北方火光冲天,我便知出了大事。后来见那边的农户猎户说了些什么血衣派被灭的话,子平又迟迟不到,我便猜他可能遇到不测。”

飞锋沉默片刻,道:“屋中那人是燕子楼第一人沈夺,他架空沈静流,又迫走江梧州,带领燕子楼和葬堂部众将血衣派全数歼灭。薛天尧死,慕容羡也在他手中。”

宋三伯一惊之下,手中的竹鼠落到地上。他忙捡起来,开始取出内脏,面容又恢复正常。

飞锋继续道:“江梧州老谋深算,待他统一魔教后,派手下豵猗扮作他相貌取而代之。他现在已经武功全失,流落在此。”

宋三伯手下不停,眉头微微皱起。飞锋并未把所有事情都说出来,宋三伯也并不问。他和飞锋地位相等,并没有下令的权利和资格,因此也并不要求飞锋全部相告。

片刻后,他道:“兹事体大,我看只有盟主才能定夺。”

“盟主离此地太过遥远,若要传递消息过去,时间太长;若我带他……沈夺过去,这人十分机警,城府远胜常人,我怕路上生变。”

宋三伯微微一笑:“这样说来,我倒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他顿了顿,道,“日前上线传来消息,霜河君就在附近,我可以前去请示他。”

霜河君是武林盟主好友之子,身怀雄才大略,一向深谋远虑。飞锋十九岁被选中之时,便知道霜河君是盟主十分倚重的人才,也是下任盟主的不二人选。不想如今五年过去,此人受倚重程度更深,以至于宋三伯认为他可代替盟主下令。

他知道霜河君铁面无私,杀伐决断,手段和作风非常强硬。若是让他处理沈夺的事情,只怕沈夺是必死无疑。可他远离中原武林已久,并不清楚形势,也不好臧否上级,因此只问:“需要几天?”

宋三伯已经处理好竹鼠,拿着它起身到棚子旁边的灶台处,放到一个盆中待用。飞锋也端着洗好的山菌走过来,宋三伯说:“我的上线现在正和霜河君在一处,这事还得我亲自跑一趟。霜河君此来是有事要办,还不知情况如何,我这一来一回或许三五天,或许七八天。这期间你要稳住屋中那人,”他说着,眼睛便向屋中看了一眼,“不要被他发现你的身份,也不要让他落入江梧州手里。”

飞锋点点头,又道:“你这样突然消失,怎么向他解释?”

宋三伯一笑:“这还不简单,便说我要出山卖皮子,也正好到时候了。”他目光投向棚子下面墙上挂着的一副弓箭上,微微有些怅然地说,“这几年待在这里,倒是越来越知道怎么做个猎户了。做个猎户,总能碰上开心的事。”他好像还想说什么,却闭了嘴,改了话题道,“屋中那人绝不是个简单人物,你别看他武功全失,想要杀你害你,易如反掌。”

“我会注意。”

宋三伯微微颔首,用一个铜舀子从水桶中向锅里舀水:“山中湿热,放些辣的?”

飞锋想到沈夺乍失内力,还不知会有什么忌讳,便道:“我吃不惯,还是清淡些吧。”

宋三伯看他一眼,笑了笑道:“年纪轻轻,怎么胃口像老头子?”

飞锋但笑不语,回身看向屋中。沈夺坐在粗陋的桌边,身上穿着土地神的衣服,面前是一只豁口的海碗,但看上去仍然从容不迫,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仿佛无论境遇如何,他都能安然解决。

可是这样一个人,三五天,或许七八天后,霜河君的命令被带来之时,怕是就要死在他的手里。

他不想再看,便扭回头来,心想,既然他就要死了,那么这几天里,我就……我就待他好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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