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一剑西来

那几人闻言,都有些迟疑。飞锋冷笑一声,上前一步。

那几名高手投鼠忌器,齐齐退了一步,但仍然将他围在中间。

此时院门处也涌出来几个人,沈夺面色铁青地走在最前面,清醒过来的道士满脸涨红,跌跌撞撞跟在最后。沈夺见到飞锋情状,马上站在原地,他身后几个人便也不动了。

“你这样——”沈夺话未说完,便马上噤声,因为飞锋一听到他的声音,刀尖就立刻刺进颈部皮肤。

飞锋熟知经脉血管位置,这一刺避开了动脉和喉管。但是人体颈部血管密集,他刀尖进去,便有一条血线马上出现在创口处,沿着颈线蜿蜒流到胸口。

沈夺皱了皱眉,道:“你做什么?”

“自然是要离开此处。”飞锋看他一眼,“将你的马牵过来吧。”

“我哪里有马?”

飞锋冷笑:“你内力尽失,难道将来和水卫一起离开此地时,是打算自己走路,或者让他们架着你走?”

沈夺看了他片刻,微微抬手示意,他身边的矮个子阿四马上躬身道:“是。”就要向屋后走去。

“站住。”飞锋盯着沈夺,“你自己去牵。”

沈夺左眉微挑,露出个难以置信的表情。飞锋早知道他手下人数量,现在看看都在此地,自然不放心让武功高手从自己视线中消失,这些人若是暗中偷袭,飞锋现在是万万躲不过的。

但他并不向沈夺解释,只是一双眼睛冷冷地看过去,“你要我饮下你鲜血,是在蚀魂大法被废之前,那之后一直盯着我不曾稍离,可见只有饮下你还有内力时的鲜血才能复你神功。沈夺,我双手受伤,现在还能坚持,若是累了,手一抖,你就再是神机妙算,恐怕也只能从头练起了。”

说罢刀子微微动了动,离动脉更近一分,一线鲜血沿着刀刃边缘流下。

人在脖颈处的动脉一旦破裂,几乎无法止血,若飞锋下刀狠绝,只需很短时间就会失血而亡。沈夺深谙此理,皱起眉头,哼了一声,道:“你们留在此处。”一甩衣袖,转身大步走向屋后。

他这一走,剩下的虽然都是高手,但群龙无首,谁也不敢有所异动。

片刻工夫,便听到蹄声橐橐,沈夺出现在拐角时,手中牵着的却不是马,而是一匹青骡。

飞锋猜想他在周围没有买到好马,只好用骡子凑数,但看这匹青骡肥壮结实、毛色发亮,想来也不是凡品。便道:“牵过来。”

沈夺瞪着飞锋,怒极反笑,牵着缰绳便要过来。

飞锋见他行走的路线,显然想要让这匹骡子挡住自己看阿四和那道士的视线,直视沈夺,冷冷道:“从南面绕过来。”

沈夺眼神冰冷,但脸上微笑不变,真的立即就牵了骡子从一旁绕了一圈过来。

“好了,站住。”

飞锋看他接近自己,便让他停下,吩咐道:“让骡子跪下,你走开。”

沈夺这次连瞪他都省了,一手牵着缰绳,一手在骡子脖颈上轻拍,低叱了几声。骡子本就比马驯顺,前腿一弯,便跪伏在原处。

沈夺看他一眼,走了几步,站到自己手下中间。

飞锋刀尖入颈,眼睛紧盯着他们,慢慢退了几步,来到那骡子旁边,跨坐上去,双腿一磕骡腹,骡子便站了起来。

飞锋坐在青骡身上,道:“背过身去,向东边退开,不许离开我的视线。哪怕有一人稍有异动,我拼了这条命,也得毁了沈夺的功夫。”

东边是一片开阔的草地,沈夺深深看了飞锋一眼,率先转过身去。

飞锋看他们越走越远,快要变成小点。他眼见这些人要走进一片密林,便咬着牙将刀子从脖子上拔了出来,又带出一股鲜血。

他此时体内透支,双腕都在微微发抖,深呼吸几下,左膝在青骡肩上一磕,青骡极通人性地转了方向。飞锋紧夹着那刀子,扭转腰身在骡子后臀上用力一刺!

骡子吃痛,猛地向前冲了出去,险些将没法拉着缰绳的飞锋从身上甩下去。

飞锋双腿夹紧骡腹,终于克制住了身体的后仰,眼角却看到远处的那些高手已经回转身来,其中几人已经纵跃而起,向自己的方向冲来。

他咬着牙,又是扭转腰身,一刀刺在骡子臀上,青骡四蹄生风,速度一点也不输骏马。

飞锋估算着骡子的速度和那几人追上来的距离,他知道自己既然失了内力,绝无可能从这些高手中逃脱,此次冒险,不过是想在路上给宋三伯留下“事情生变”的暗号罢了。

只要一里路,到达山溪上的小木桥,他便可设法留下暗记,之后是与沈夺虚与委蛇,还是以命相拼,便要随机应变了。

东边草地开阔,那几名高手追上来固然容易,到小木桥的路也并不坎坷。眼看木桥就在前方,耳边却传来一阵风声,接着便是寒气,一道灰白色的绳索如飞蛇一般从他头侧射来,来势强劲地撞在他手中钢刀上,竟发出响亮的“铛”的一声。将刀子从他手上打下去后,速度不减,如一道白光在骡子颈项上一绕,猛一用力,不但一下子就截住了这匹强壮的青骡急速奔跑的势头,巨大的冲力之下,这匹青骡竟然被绞冰索形成的套环生生截断了脖颈,鲜血喷溅了飞锋一身!

青骡脖颈带着头颅落地,断头竟然还发出一声惨烈哀鸣。它的身体失去头颅,向前栽倒,飞锋收势不住,因着惯性竟直直从青骡身上前跌出去,直摔在那座小木桥上,震得小木桥摇晃不止。

他早知来人会有这样一招,因此早就已经看好形势,这下借势向前扑到桥上,几个翻滚之间,假作无法控制身体重心,将东侧从南向北数第三根桥栏狠狠一撞。他知道机关,撞对了位置,桥栏上一尊木雕的狮子立即转换了方向。

他留下这个暗号,对于将会遭遇什么自是浑然不怕,浑身剧痛地躺在桥上,动都动不了。

阿四等人赶上前来,竟是不敢离他太近,那绞冰索已经从青骡身上收回,此时四条绳索同时激射而出,就要去捆他四肢!

飞锋动弹不得,只冷冷看着那四道寒光。

就在此时,空气中忽然传来呼啸之声。这呼啸之声甚为劲厉,听上去简直像是一支巨大的弩箭在空中疾行。

几人都没反应过来之时,空中一道白光掠过。这道白光从桥那边飞来,迅速经过飞锋、四道绳索、阿四的上方,带过一阵可怖的罡风。最为可怖的是,它经过之处,木桥、飞锋、阿四都安然如旧,只有那四道绳索几乎同时发出“铮铮”之声,断作数截。

阿四等人大惊失色,有见机快的扭头看去,便见那道白光咄的一声刺穿了一棵高大的古木,将古木震得微微颤动,之后便留在这树中不动了,只有外面一截白色流苏晃来晃去——原来竟是一把长剑!

阿四等人见绞冰索被断,惊怒交加,向桥那头看去。

就见桥那头的林中,缓步走出一个一身白衣的年轻人。此人长相十分俊美,但是目若寒星,唇角带煞,却是一副冷酷无情之相。

他一边走过来,一边伸手在空中做了一个抓取的姿势。古木之上钉着的那把长剑被他内力所吸,竟动了两动,唰的一声倒飞出来,如一道雪光划过桥顶,落入这人手中。

阿四几人见这人不但内力超群,居然还操控自如,不下于沈夺,俱是惊惧又迷惑。

此人缓缓将长剑插回腰间剑鞘中,抬眼看着阿四等人。他目光过处,这些亡命高手竟都不觉胆寒。

就听这人冷冷的声音道:

“武林盟主门下秦霜河在此,谁敢伤我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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