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各怀心事

他说完便不顾身份,去扯飞锋胳膊,不料飞锋手臂放在眼睛上不肯拿下来。他二人都没有内力,全凭本身的力量在拉扯,飞锋毕竟刚刚清醒就折腾了很久,只挣了两下便被沈夺拉开了胳膊。

他因为师父的事情真情流露,自己也知道双眼一定留有痕迹,不愿在这魔头面前示弱,便扭开头去。

飞锋今日曾伺机逃走,还胁迫沈夺听他支使,本就没打算从沈夺手里讨了好去。何况他答应了霜河君留在此地,也便做好了会被沈夺惩罚的准备,现在听到沈夺说要算账的话,早在意料之中,根本没有半点害怕的反应。

但是沈夺却一下噤口不语,拉扯着他胳膊的手也忽然一紧。

飞锋正不知他什么意思,就听沈夺冷冷地哼了一声,放开了他的胳膊,没头没脑地骂了一句:“狐假虎威的狗东西,还自称什么正道?”

说罢愤愤然甩袖走开,一边在正中椅子上坐了,一边唤道:“阿九。”

他声音并不大,但是那道士却立刻从院外纵跃进来,跪在堂前,声音惶恐道:“主人,属下一时不查,被这人钻了空子,请主人责罚。”

“行了。”沈夺声音既似不耐烦,又似没奈何,“他的手段,方子之都防不住,你出点纰漏,也不算犯错。”

道士似是大大松了一口气,双膝跪地也变成半跪,道:“主人宽宥,属下铭感五内。”

沈夺恩了一声,道:“他脸上的伤口,你好好检查下。那姓秦的最会用阴招,别再让他趁机下了什么邪门药物。”

道士答了声是,保持着半跪的姿态蹭过来,居然伸手在飞锋伤口上一抹,然后将沾了血迹的手指放在眼前看了看,放在鼻端嗅了嗅,最后更是放在舌边舔了舔,接着又伸出三指搭在飞锋腕上,过了片刻才慢条斯理地回话道:“主人,这伤口只是一般的击打伤,并无什么不妥。”说完大着胆看了沈夺一眼,却发现这主人不知为什么又沉下脸来,吓得半跪又变成双膝跪地,不敢再吱声。

沈夺睨着他,道:“我和阿四他们商量事情,你扶他进去,这次再看不好,你也不必跟着我了。”

道士忙道:“属下领命。”说罢便扶起飞锋,将他半搀着半架着带到了宋三伯的内室,让他慢慢躺倒床上。

飞锋仍不明白沈夺为什么说了算账忽然又算了,也不明白他骂自己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但既然已经再次落到他手,此时也只得随他处置。

他躺在床上,才觉出全身骨头隐隐作痛,身体疲惫不堪,精神却无法安稳,想到师父生死未卜,心中就无比烦躁。

霜河君虽然言辞甚切,但在沈夺手下环伺的情况下,他所说的事情有几分真几分假,飞锋并不敢确定,以后如何证实他的话,又是另外一个要解决的问题。若他所说是真,自己内力尽失,想要凭个人之力去打探师父的消息已是不可能了,可要借沈夺之力,中原武林就要有无辜的人为他牺牲。江梧州接连做下血案,想来中原武林此时已经人心惶惧、同仇敌忾,霜河君想要人手并不难,难的是他如何让这些人甘愿赴死,如果他使用了欺瞒的手段,自己能否视若不见?

他思来想去,烦躁不安,却只能躺在床上,无法采取任何行动。道士已经处理了他脸上的伤口,又在他各大骨节处探了一遍,发现没有断骨后又喂他吃了一粒丸药,说道:“这是安神补身的,你吃了便睡一觉,醒来就舒服了。”

那丸药入腹,果然温暖柔和,十分熨帖,但飞锋睁着眼晴,总是无法安睡。

道士似乎颇为无奈,先起身拿东西挡在窗上,又从袖中拿出一段小小的线香,到墙角点燃了。不多时,便传来十分淡雅的香气,飞锋闻了之后,才稍稍觉得有些困倦。

慢慢地,在昏暗的光线中平躺,闻着这似有若无的香气,听着正屋中沈夺和手下商议时隐约的声音,飞锋的心跳渐趋平稳,眼睛也半阖上。

昏昏欲睡的时候,正屋的商议声停止了。片刻,有脚步声慢慢走进内室,沈夺的声音,在和那道士说着什么,那道士的声音还是那么慢条斯理,沈夺倒是难得地和气。

飞锋没有精神去听他们在说什么,眼睛将闭未闭的时候,只觉得光线又是一暗,竟是沈夺站在床边,正俯身看他。

“既然你答应了那个姓秦的,从现在起你就收了那种要死要活的作派,安安生生待在我身边吧。”顿了顿,声音忽然变得严厉,“既然是我沈夺的人,以后别说什么盟主的破令牌,就是有人拿皇帝的圣旨打你,你也要给我打回去。在我面前凶神恶煞,却乖乖让那狗东西打你,很有出息么?”

他极尽嘲讽地说完最后一句话,好像又想到什么,回过身去又开始和那道士对话。

飞锋对他用的“要死要活”这个词十分不喜,还想争辩说自己是服从霜河君安排,并不因此就成了什么“沈夺的人”,但最终敌不过睡意,什么也没说便沉沉入梦,入梦之前最后一线清醒的意识想到的是,原来他那句话,竟是在骂霜河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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