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燕骨兰浆

飞锋吃了安神的丸药,又有线香助眠,这一觉睡得极沉,连梦都没有做。醒来之时,果然如那道士所说,觉得身上的痛楚已经有所缓解。

他动了动,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有人颇为高兴地说:“他要醒了,去叫九哥。”

这声音十分清脆,显然属于一名女子。飞锋一惊,猛地睁开眼睛。

这才发现自己竟躺在一个很小的空间里,看样子像是马车中。四面无窗,车顶上却悬着一颗鹅卵大小的珠子,将这马车之中照得雪亮。珠光之中,一个穿着淡黄色衫子的美貌女子正坐在他身边,对他婉然一笑。

飞锋微皱眉头,想要开口问他是谁,女子伸出手指压在自己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才道:“你喉部受伤,又使用过度,九哥已经给你上了药。这几天尽量不要说话,不然以后可再也说不出话啦。”

正说着,马车门帘一掀,进来一个年轻人。

飞锋一见他就觉得面熟,微怔一下才认出这就是那个道士阿九。这人长相实在是太过普通,毫无特色,一旦换下了他的道士装扮,飞锋竟无法第一眼便认出他。

阿九手中拿着个小布包,进到马车中来。这马车比薛天尧那辆要小多了,他一进来,马上就显出拥挤,他便对那女子道:“你先去找十一,等我这里处理完了,咱们便出发。”

女子应了一声,便出去了。

阿九走到飞锋身边,将那个布包放在他身边一张矮凳上,道:“你现在必定腹中饥饿,待我给你行针,便可进食了。”

说着从布包中取出几根长针,就开始在飞锋身上摸索穴位。

飞锋有无数问题要问他,无奈不能开口。他双手还包着布条,就要伸出去挡阿九的手腕。

他内力尽失,自然不是阿九对手,这人只是轻轻一抖腕,便抖开他的钳制,左手按在他穴位附近,右手就把长针刺进他穴位。

他一边慢慢将手中长针一一刺到飞锋穴位中,一边慢慢道:“你不必着急,我慢慢说给你听。”

飞锋听他说话本来就慢,还要再“慢慢”说给自己听,可真不知要说到什么时候去。却也只好放松肢体,听他开口。不料这人第一句话就将飞锋惊得双目圆睁。

“从你睡下到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两夜了。”

飞锋对于霜河君与沈夺结盟之事十分关注,他清醒之时,曾听霜河君与沈夺约定“第二日”商议此事,心中已经打算要在场见证,不料居然一下昏睡两天两夜,算算今天“第三日”都过了。

他不知二人结盟是否达成,彼此又具体开出了什么样的条件,师父的事情又能否马上派人去查,不由心中焦急,便要坐起。

阿九左手马上按住他肩头,正色道:“我正给你行针,你不要乱动,否则气血乱走,你又要躺上几天几夜了。”顿了顿,又说,“我也不能点你穴位,不然和针位相冲,你也要受伤的。”见飞锋虽然不动了,却仍是一脸不甘,想了想,问:“你想见主人,是不是?”他一边催动内力施针,一边说话,“主人对那姓秦的已有提防,你不必担心。”

飞锋听他这句话言语温和,竟大有劝慰之意,心中又恼怒又无奈,暗道魔教中人果然想法大异于常人,怎会有人被沈夺如此折磨还会担心于他?难道他以为自己答应霜河君帮沈夺恢复功力,就会一下转性,和他一样以沈夺的奴才自居么?又恶意想到,或许这道人便是被沈夺折磨一番无法胜过,于是才对他俯首帖耳,也便只会用同样的想法推测他人。

阿九并不知他在腹诽自己,慢慢捻动长针,道:“只不过主人还有别的事情要做,只好召回十一十二,要我们三个带你去找药,过几日便会和我们会和。”

飞锋听他说“找药”,正不解其意,阿九又道:“十一十二在我们十三水卫中虽然排名靠后,但武功却是极为高强,杀人从未失手过。因此主人才特地派她二人去杀方子之,只可惜被江梧州的人抢先一步……”

他说话又慢又不得要领,说了许久都没有说到飞锋想听的消息。飞锋不知他是天性如此,还是有意要隐瞒消息,瞪了他一眼。阿九被他一瞪,叹气道:“你想知道我们与你们结盟的事么?”他沉默片刻,“等主人来了,你可自己问他。”

飞锋简直要被他这种慢性子和言不及义的话语弄得心浮气躁,干脆不理会他,闭上眼睛径自休息。阿九又说了几句不知所谓的话,见飞锋沉默,可能自己也觉没趣,便闭口不语。

过了小半个时辰,他才行完针,将长针一一取出放回布包,便掀帘出去,回来时,手中端着一碗清水。

飞锋此时已经坐起,见他用勺子盛了水来,正觉口渴,便张口去喝。谁料入口竟是无比辛辣,他反应不及,呛得直咳嗽。

阿九忙把碗拿开,等他呼吸见稳,才道:“这是我用燕骨兰制而成的浆水,味道自然不好。但你这几日除了这个,什么也不能吃,便连水也要少喝,等再找到五色蚕,便可助主人恢复三成功力了。”

飞锋一听“五色蚕”这名目,就是一僵。不由看了阿九一眼,心中警惕地想道,这天下剧毒之物怎么就成了助人恢复功力的法宝,沈夺不会是恢复功力心切,上了这人的当吧?阿九再用勺子盛了燕骨兰浆过来时,他微微侧开头,闭口不喝。

阿九等了等,道:“你这人必不是怕苦,那么便是怕毒么?你放心,你饮下主人鲜血,我又给你行了针,现在至少燕骨兰和五色蚕的毒你是不用怕的。”

飞锋对于他说的这些法门似懂非懂,又想,沈夺机敏百变,自己何必替他担忧。刚想到这里,忽然想起之前这道士劝自己不必担心沈夺,自己心中万分不乐,不料还不到一个时辰,自己竟然真的担心起他生死来。

他现在对沈夺恼恨极深,不料形势多变,中原武林的命运和师父的安危竟都系于沈夺身上,令他还要一边怀着杀意,一边助沈夺恢复功力,一边恨他,一边仰仗于他。飞锋想到此节,心中无比烦躁,更不耐烦从阿九手中一勺一勺喝药,干脆就像之前一样,就着他手中的碗,几口便把兰浆喝个干干净净。然后闭眼躺下,对阿九来个眼不见心不烦。

阿九自己炼药,当然知道燕骨兰浆多么难以入腹,见飞锋这么利索就把药喝下,也是一愣。颇为敬佩地看了飞锋两眼,才将碗拿出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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