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4、往事悠悠

飞锋看他眼神清明,仍不放心,问道:“你这样是练成了?”

沈夺嗤笑一声:“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怕我又发狂么?”他看着飞锋,低低笑道,“已经发过了。”

飞锋明白他意思,道:“你是看到我,猜到上面出事了,才差点出了岔子?”

沈夺倒坦然承认,点了点头:“若非如此,怎么会心神不定,轻易就被你血味吸引?”

飞锋看了他片刻,慢慢道:“是江梧州的手下,一个叫‘玄蜂’的人来了。”

沈夺表情毫无变化,却看着他半天没动,然后才点了点头,慢慢问道:“他们四个死了?”

飞锋道:“阿四护着我过来的,玄蜂亲口承认他‘一个一个杀掉’了其他三人,阿四也中了毒。”

沈夺又沉默地点点头,飞锋只觉得他眼神极深,心思莫测。

过了一会儿沈夺才重新开口,道:“雕像那里的机关一旦启动,十二个时辰之后才能再次动用,至少在这段时间里,你我还是安全的。”

飞锋见他开始思考现状,知道他已经彻底清醒,便伸手想将他先从身上推开。

沈夺正在沉吟,被他这样一推也并不介意,起身坐在一边。

飞锋坐起身来,想到玄蜂不能进入密道,不知是在原处等待还是去找了援手,他的援手不知多少,沈夺的人手又不知能否抗衡,而自己功力全失,沈夺也只有三成内力,难道竟只能坐等于此,束手无策?他越想越焦急,问道:“你怎么只留了他们四个在上面?其他的人呢?这密室有别的出口么?”

沈夺看他一眼,皱了皱眉,居然并不回答他的问题,起身下床,来回走了几步,又看了他一眼。

飞锋不知道他在踌躇什么,问道:“你我现在生死同命,你还顾虑我什么?”

沈夺注目看了看他,重复道:“生死同命?”

飞锋叹口气,道:“难道不是?”他们都被困在此处,最后的局面怎么也不可能是一死一生。

沈夺却不知在想什么,移开目光,沉默片刻,终于点了点头,开口道:“七年前我从葬堂出来的时候,偷了江梧州的《蚀魂大法》秘笈。”

飞锋点点头,道:“原来你蚀魂大法刚练了七年。”心想,魔教功法果然急功近利,七年便这般厉害,怎么可能不伤身体?刚想到此处,忽地又想道,他七年前才开始练功,难道他在葬堂十五年,竟是不会武功的么?是了,定是江梧州并没有教他武功,他才只好去偷武功秘笈。

他这样想着,便向沈夺看去,沈夺却并未看他,眼睛盯着墙角那个放着秘笈的柜子,继续道:“这秘笈本是江梧州的师父,葬堂旧主程惟恕的东西。但是蚀魂大法不但难以练到最后一层,还十分危险,江梧州根本不打算练成此功,因此对这本秘笈的看管并不严,我才能偷出来。”他微微一笑,“我也是偷出来后,才知道这武功名字神气,却难练得很。程惟恕在书后面写道,他自己的师父,他的两个师弟,全都不敢尝试去练最后一层。”

飞锋奇怪地看他一眼,问:“你不知道这武功是怎么回事,怎么还去偷秘笈?”

沈夺又是皱着眉,沉默许久。飞锋知道自己的问题触到他不愿说出的往事,忙转移话题道:“你后来……”他一句话未说完,沈夺忽地叹了口气,看着飞锋道:“有人给江梧州算过命,说他这辈子合该死在我的手中。”

飞锋一愣,又听沈夺道:“他十分忌讳此事,本想先杀了我,可……没有杀成,但自然不会教我武功。所以我从葬堂跑出来的时候,便故意偷了他一本秘笈,一是为了自己修习,二是……”他冷笑一声,“自然是为了恶心他,让他从此想到我,就寝食难安!”

他冷笑声中,既有不屑,又有怨恨,显然对这名义上的父亲,真真是恨之入骨。飞锋看着他,心中默默道,江梧州既然这么忌讳你,你便是不偷他的秘笈,只怕他也要寝食难安,必要除你而后快的了。

沈夺继续道:“我后来……自然是练到了最后一层,但是一开始,我可并没打算冒这样的险。”他顿了顿,又冷笑道,“不过江梧州自然是不知道的。”

飞锋点了点头,道:“他见你偷了《蚀魂大法》,以为你一定要练,担心你练成之后对他有害,所以才专门炼制了‘蚀魂散’么?”

沈夺直视他的眼睛,道:“不错。”

飞锋又道:“他为了防你,早就炼制了‘蚀魂散’;而你为了防他,也早有准备,什么西域野蚕,蟒纹蚕,还有这闭关的地方……只怕已经准备了多年了吧?”

沈夺点了点头:“‘蚀魂散’炼制不易,但江梧州手下能人异士众多,三年前,竟然真的被他炼成了。从那时,我便着手准备这处宅院了。”他静了静,目光移开,仿佛陷在回忆中,“我从外祖父那里探查到蚕婆下落,便秘密派水卫到西域和南疆去取蚕种,一边在蚕婆住地附近修建了这所宅院。”他微微一笑,“恢复六成功力所需要的昆仑玉树,天生长在温水之中,我也着人将它移植过来,栽在附近温泉里,一直让阿十照顾;恢复九成功力所需的鬼面鱼,我也派水卫在近处造了血池,让十三养了两条在里面。若没有意外,只在这宅院中,我便可轻松恢复九成内力。”

飞锋瞠目看他,想到这人计划如此周密长远,就觉得叹为观止,沉默了一下才问道:“别的水卫便是被你遣去……遣去找树和捞鱼了?”

沈夺摇摇头:“哪有这么简单?树和鱼虽然是现成的,但若要炼药,还需再加炮制,没有五天七天,他们是回不来的。”

飞锋想了想,又问:“阿四他们武器被毁,不如以前厉害,你还放心让他们留在宅院里看顾于我,显然是自认为这里十分秘密吧?”

沈夺皱起眉头,道:“我做的这几件事,动用人手甚多,因此事情办成后,我便迅速将他们一一灭口,知道此事的,只有我身边水卫。他们……他们绝不可能将此事说给别人。玄蜂找到此处……难道是我们哪里露了形迹……”

飞锋见他视人命如草芥,简直令人不寒而栗,但在内心深处,却又隐隐替他觉得难过,道:“你能拉拢葬堂的人,江梧州自然也能拉拢你的人,你自以为这里十分机密,其实……”

“这里当然十分机密!”沈夺皱紧眉头,粗鲁地打断他,“水卫绝不会出卖我!”

飞锋见他这么笃定,也不好坚持自己的说法,问道:“你那小师侄方子之呢?他也不会出卖你么?”

沈夺听他提到方子之的名字,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这件事,我一个字都没有对他提过。”

飞锋大奇,他之前见方子之和他关系极好,十一也说过他们二人十分亲厚的话,因此怎么也想不到,这么重要的事情,沈夺竟然瞒着方子之。

他虽然没有再问,但是表情一定表现出了疑惑之意,沈夺看了看他,忽地问道:“你知道‘玄蜂’的名字么?”

飞锋见他不知从哪横空飞来这么一问,奇怪地看他一眼,摇摇头。

沈夺道:“他叫陈子俞。”

他等了一会儿,见飞锋没有说话,才出言解释道,“江梧州广罗天下有本事的少年亲自培养,然后挑头脑武功出色的派到葬堂各部,有异能怪力的收在身边调用。这些他亲自培养的少年,他都另取名字,名字中都带有一个‘子’字,邵介子当初就是他一手培植的,还有那个骨骼奇特的孟子倾,你不也见过了?”

飞锋恍然,吃惊道:“方子之竟也是江梧州的嫡系?”心想,这江梧州要给手下起有特色的名字,大概就是为了与众不同,可为什么不去用那些罕见的字?偏偏用这么常见的“子”字,这让我怎么听得出来?转念又想,这魔头自己的亲生儿子与他不共戴天,他就算称再多人为“子”,又有什么用呢?

沈夺不知他心中所想,冷笑一声道:“可不正是江梧州的嫡系?”又道,“他叫我小师叔,其实是恭维我,只因我偷了《蚀魂大法》,他便说他的师祖程惟恕可以算是我的师父,论起辈分,自然要叫我小师叔。”

飞锋心道,你是他师父江梧州的儿子,这层关系不是比什么师叔师侄更近?定然是方子之为人精乖,知道你极恨江梧州,便不敢用这层关系跟你攀亲。

可是方子之作为江梧州的嫡系,怎么又和燕子楼扯上关系?他和沈夺关系极好,沈夺都要将血衣派交给他,他却又为了江梧州去唐门掳人,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左思右想想不明白,还要再问,抬眼看时,就见沈夺面无表情看过来,见他抬头,就走过来凑近他,伸手便要捉他下巴。

飞锋一侧脸,躲开他的手,沈夺就势把手贴住他后颈,将他的脸扳过来,盯着他眼睛,清晰地说:“是你说与我生死同命,让我对你不要隐瞒。现在你既然已经知道许多事,便真要跟我生死同命了。”

飞锋一惊,还未答话,沈夺看进他双目,狠狠道:“之前我问过你,我现在可以再问一遍:你愿不愿跟着我,做我的水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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