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争论不断

沈夺听他这样说,神色也不见缓和,哼了一声道:“早晚还是要听我的,之前何必多话?”

飞锋听他言语之中,对于自己不遵从他命令仍是颇多不满,皱了皱眉道:“沈夺,你答应和我同舟共济,便不要把我当做手下。你话说得有道理,我自然会听,可你什么都不说,我还不能问了么?”

沈夺面色不快,盯着他看了片刻,转开眼睛,冷声道:“你答应杀狸力,便跟我来,我们再作计较。”

他手中一直拿着那块墙砖,说完这句话,便将墙砖重新安放回缺口处。

飞锋手中明珠遗失,此处又没有别的光源,缺口一被堵住,眼前便是一片黑暗。他内力完全消失,黑暗之中已经无法视物,只能听到沈夺的方向传来极轻微的机关声,然后手腕上一暖,竟是沈夺的手握了过来。

接着便听到沈夺的声音,极为简单而淡漠地说:“向前,平地。”

飞锋被他牵着向前走,耳中听着他的脚步声,好让自己和他保持一致。

二人沉默地在密道中行走,谁也没有说别的话,只有沈夺偶尔出声指示他“左转”“右转向上”“直行,有台阶”的声音。

这指示一开始还带着冷硬,似乎仍有不悦之意,随着两人慢慢并行,他的声音慢慢平缓下来,到最后竟十分温和。

飞锋眼前一片黑暗,只觉得密道之内潮湿黝深。不知道沈夺建造密道时怎样处理,二人脚步和沈夺的语声竟然毫无回音,十分清晰。他耳中听来,沈夺脚步声轻缓,自己没有内力,脚步声便稍大些,衣衫的轻微窸窣声,却是分不出哪一声是谁的。

这样走了一段时间,沈夺声音温和起来时,飞锋只觉得自己呼吸已经平稳,心中也沉静下来,仿若刚才与沈夺的争吵、密道外面的杀机四伏,全都是些不值得去想的小事。

这时手腕微微一紧,沈夺说了一声“停下”,飞锋便站住了。

只听到隐约扳动机关的声音,眼前的黑暗之中出现一线光亮,光亮迅速扩大,竟是一个方形的洞口。

便听沈夺道:“闭眼。”飞锋久处黑暗,猛然看到光亮,确实觉得刺目无比。他本来还想强撑着去看洞口外的情况,此时听沈夺指示,显然洞外比较安全,因此放心地闭上眼睛,缓解刺目带来的不适。

手腕上温暖一下消失,沈夺松开了他的手,接着眼睛上略有压迫之感,像是有手指轻抚在他眼皮上,然后是沈夺毫无情绪的声音:“什么都看不见,你倒还乖些。”

飞锋又听到他说这个“乖”字,就像自己当年在山上的时候夸一只猎狗,或者薛天尧评价他身边的美少年。不由得十分不满,向后一仰头,睁开眼瞪他。

沈夺一手负在身后,一手还停在空中,见他躲开,哼了一声,收回手,看向洞外道:“左前方那五块石头,一大四小,看到了么?”

飞锋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去,只见一块一人高的巨石,旁边零散着几块马鞍大小的石块,石头旁边细草茸茸,石面上苔痕斑斑。便点了点头道:“看到了。”

沈夺道:“那里是一处捉人的陷阱,开启陷阱的机关是那最小的石块,若有人站在那块大石头和它之间,你将它用力向左一转,那人便掉下去了。”

飞锋一愣,想,陷阱难道不是为了远远地便能捉住敌人?他怎么把机关安排在陷阱旁边?对手见他在这里,谁肯过来?转念便明白他的意思,这机关设计之初,定是为了防备敌人追赶甚紧,他示之以弱,假装跌倒在地,触发机关;而敌人眼看能捉人到手,必然放松警惕,大意之下,大功告成变成功败垂成,也在情理之中。

于是飞锋便点头道:“你是要我将狸力引到那里去,好抓住她么?”

沈夺摇了摇头,道:“这陷阱是捉人用的,机关又在旁边,为防误伤,陷阱口只有两尺半大小。狸力的轮椅功能极多,因此笨重得很,只轮子就有两尺,恐怕是掉不下去的,只能卡在陷阱口上。”

飞锋问:“你思虑这样周密,别处便没有大些的陷阱么?”

沈夺冷冷看他一眼,似是极为不耐烦,但仍是解释道:“此处又高又开阔,若是想要俯瞰宅院,分析机关消息的安排,在这里是最好不过了。狸力或许会让玄蜂去别处探查,但只有此处,她是必定要亲自来一趟的。”顿了顿,又道,“她不良于行,平日十分借重轮椅,若是轮椅被卡住,我们便赢了五分。”

说罢指着远处石块道:“若是你能让她面向那块巨石被卡住,她逃生之路便更没有了。到时她纵然内力深厚,也无法凭借手臂力量纵身飞起,我们便赢了七分。”

飞锋点头,道:“你把匕首还我,到时她被卡住,猝不及防,我趁机将匕首刺入她后心,我们便赢定十分了。”

沈夺睨他一眼,冷声道:“这匕首是你的么?什么叫‘还’你?”不待飞锋回答,又道,“到时我还要留她一时半刻的性命。你快速躲开,不要被她伤到才是正经。”

飞锋皱了皱眉,道:“玄蜂脑筋不清楚,那孰湖看上去也不是什么明白人,你要留狸力性命,是为了逼问他们怎样知道你的秘密宅院的么?”

沈夺早前和他争执,神色十分不悦,到了洞口才稍稍缓解,和飞锋说了这几句话后,渐渐又是阴云密布,似乎是不满飞锋什么都要问清楚,更不习惯跟别人解释自己的决定,此时在他心中,显然觉得这“同舟共济”的生意做得极为不划算。

飞锋见他神色,知道这人唯我独尊惯了,这样跟自己解释情况,心中还不知觉得做出了多大的迁就呢。于是也不再问别的,叹了口气,转开眼睛道:“既然如此,我便去等她了。”

沈夺倒出声道:“等等。”顿了顿道,“你要怎样引她过去?”

飞锋看都不看他,道:“我自有办法。”

他这样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并不多做解释,让沈夺微微一怔,就见飞锋已经走了出去去。沈夺微微皱眉,忽地出言道:“你要多对她笑。”

飞锋一愣,回头看他。沈夺面无表情,看着他道:“狸力是葬堂部众之女,地位本来很低。江梧州那时想豢养驱使的是孰湖,但是孰湖是从山林中捉来,难以调教,许久不肯服服帖帖,却偏偏看上狸力。江梧州为了收服孰湖,便把狸力赏赐给他,之后狸力才有机会显露才能,进入异兽之列。”

飞锋点了点头,心想,难怪这样一个美貌少女,却和那丑陋的异兽是恋人,没想到竟是出于江梧州的命令。

沈夺又道:“孰湖得到狸力,虽然暂时归服,但他桀骜无比,野性难驯,有一次竟然挟持狸力逃出葬堂,想要带她回自己那座山林中去。江梧州带人追了两天两夜,最后还是玄蜂追到了他,又加上狸力从旁劝说,孰湖才回到葬堂。”

飞锋道:“所以江梧州这次才派玄蜂和他们一起来,便是为了牵制孰湖?”心中想道,难怪他们关系这么差。

沈夺并不回答这个问题,看着飞锋,继续道:“狸力听从命令,委身孰湖,心里未必乐意。你若要引她入陷阱,便要对她多笑一笑,再着意哄骗两句,她虽然未必就信了你,但你我的赢面,只怕就又要多上一分。”

飞锋一开始听他讲这三名异兽的关系,心中还感叹江梧州到处搜罗奇人异士,拉拢他们无所不用其极,必然有所图谋。冷不丁听到沈夺说出这样的话,要他去诱骗一个少女,不由又是觉得荒谬,又是觉得可笑,而且还隐隐觉得有些恼火,瞪了沈夺片刻,才道:“你什么意思?”

沈夺看着他冷冷一笑,道:“这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当初用什么样子哄骗我,一会儿便可怎样去哄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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