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有情皆孽

他说完这番话,心绪难安,在沈夺颈侧亲了一下,又道:“放我走了,你怎么办?”

沈夺嗤笑一声,伸出手去,在飞锋脸颊上轻抚:“我已多次放你走,这次又有什么不同?”

飞锋与他气息相闻,心中一软,便将他抱得更紧,道:“你不肯收手,我不愿同流,你……难道要到你死的那一天,你我才能毫无芥蒂在一起么?”

沈夺这次竟没有生气,沉默片刻,道:“若能做到,我何必不肯?”

飞锋哑然,片刻才低声道:“沈夺,你看远处那片火光。”又安静片刻,才松开沈夺,手扶着他肩膀,直视他眼睛道,“你既看重我,那……若是我被人骗去那里,死无葬身之地,你怎样想?”

沈夺嗤笑一声,笑声还未止住,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一愣,紧紧盯着飞锋,问道:“你威胁我?”

飞锋摇摇头,道:“我并无此意。我今日再对你多说一次:我心里对你万分爱恋,若是你被人所骗而死,无论是不是……我心中只怕要痛苦万分,再难独活。你为了我,不惜数次自损,若我死了,你又该怎样想?”

他低声叹气,“沈夺,我,我真的是最后对你说一次,人谁无父母兄……谁无倾心所爱?你杀人如草,令多少人心痛欲死?你,你从未想过么?”

沈夺眉头慢慢皱起,神色也渐渐不悦。飞锋看着他黑沉沉的双眸,又抬眼去看那处火光。

虽然经了一场雨,那处火势仍不见减,树木被密雨浇湿,再被火烧时便生起更浓的黑烟,顺风直上,与半空中白色的雾气混杂,犹如硝烟。

飞锋看了一会儿,身上凉起来,心却渐渐稳下去,沉下去,扶着沈夺的手也越来越紧。终于回头看他,看进他眼睛,道:“你自然从未想过,以后也不会去想,是不是?”

沈夺唇角抿紧,并不回答。

飞锋见自己没有料错,闭了闭眼睛,又睁开看他,坚定道:“既如此,从今而后,我也不再想了。”

沈夺听清楚他说的话,眸中闪过惊讶之色:“你说什么?”

飞锋盯着他,声音极为郑重,既像是说给他,又像是说给自己,更像是说给什么此时不在此处的人:“你待我至此,我终不能无情……你杀人无算,杀得该与不该,对与不对,我从此不再想了。”

沈夺瞠目望着飞锋,半晌才回过神来,面上露出狂喜之色,啊了一声道:“你说什么?”

他此刻毫无冷静坚忍之态,反手握住飞锋肩膀,又重复一遍道:“你说什么?”

飞锋视线不曾稍动,看着沈夺道:“我不再想,也不再和你说了。你杀的人,便是我杀的人。你造的孽,便是我造的孽。你欠的债,便是我欠的债。从今以往,中原武林再也没有……再也没有天目老人的弟子袁臻,

只有不肖的罪人……只有飞锋。”

沈夺睁大眼睛看他,狂喜之色逐渐被疑惑不解取代,待他想明白飞锋的意思,脸色倏地一沉,眸色转深,似怒似痛,似恨似爱,这样盯了飞锋许久,几次开口都停住,最后才嘶声道:“那就是不走了?”

飞锋一字一字道:“不走了。”

沈夺点点头,重重说道:“好。”

他死死盯着飞锋,又说了一声:“好。”猛地一推,将他推开,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看着他,又道,“你立个誓。”

飞锋仰头看他,片刻起身,向着远方的大火跪下,沉声道:“峨眉青城英灵在上,罪人飞锋在此立誓。愿以身家性命、百世福泽,还沈夺之债,偿沈夺之孽,今生不离沈夺左右,他死之日,便是我死之日。若有违

此誓,便叫我……”他顿了顿,继续道,“便叫我今生来世,千生万世,不得与沈夺相守,孤独而死。此地无土无香,飞锋奉血以祭!”

说罢俯身重重叩首,崖顶皆是岩石,飞锋额上立刻见血。他神情坚毅,还要再次叩首,耳边风动,已被沈夺扯着衣领拉拽起来,重重搡到树干上。

沈夺烦躁之下,用力甚大,飞锋后背撞得生疼,站都站不稳。他正要看沈夺,额上的鲜血却蜿蜒一道流下,遮在他右眼上。

飞锋刚要抬手去擦着鲜血,沈夺已经紧紧按着他凑过来,嘴唇轻轻贴在他眼睑上。

飞锋便不再说话,任他探出舌尖,轻轻将自己的鲜血一点一点舔去。

过了片刻,沈夺才低哑道:“你何至于这样发疯?”顿了顿,又顿了顿,才低声道,“你认识他们,心中不忍,以后我便同秦霜河商量别的办法……你安心留下,不要再走了。”

飞锋心中明镜也似,沈夺之前为挽留他,何尝没有说过“你要谁活,我便不杀他”这样的话,但说这话的同时,只怕已和霜河君谋划好了骗人入彀的计策。此时这句“商量别的办法”能否实现,又哪里做得了准?就

算做准,他也只是说去商量,至于能否商量出来,却又毫无保证。

他心中明白得很,但他已对沈夺承诺了不再想、也不再说了,现在心里虽然在想,但是却不想说出来了。

飞锋想要叹气,最终却只是微微笑了笑,伸出手臂将沈夺拥住,只稍一抬眼,便看到远处的浓烟与火光。

他被沈夺按在树上,本来姿势就很不舒服,现在将沈夺拥住,便更无借力处,身体渐渐滑下去。

沈夺见他顺从,顺势也俯下去,将他压在地上。

视线被一道山脊遮住,火光已经看不到了,飞锋微微侧头,只看到沈夺眼里的火。

他知道自己罪孽深重,万死莫赎。想开口轻轻叫一声沈夺的名字,到底心中郁结,叫不出口。于是咽下未出口的话,闭上双眼,微微仰头,唇舌只用来和沈夺亲吻。

飞锋刚与沈夺亲吻两下,便被他抓着肩膀摁在地上。

他向上看去,只见沈夺双眸深湛如夜,盯着自己额头,忽一俯身,在他伤口处轻轻亲了一下,又伸出舌尖来舔。

崖上风冷,沈夺嘴唇微凉,舌尖却是热的。飞锋伤口被他舔舐,微微刺痛,身体轻轻动了一下,沈夺察觉,便蹭下来与他再次亲吻。

这次亲吻与刚才又有不同,沈夺似是十分快意兴奋,也不顾唇舌之间带着血腥之气,便极尽辗转吸吮,简直令飞锋喘不过气来。不但亲吻十分激烈,便连抓在飞锋肩上的双手都更加用力,仿佛要把飞锋钉在地上

一般,死死按着他。

崖顶地面并不平整,硌着飞锋后背,令他十分不适。他鼻息急促地睁开眼,看到沈夺身上披的蓑衣,便伸手去解。

他双手抚到沈夺胸前,摸索着去解蓑衣的带子,刚摸了两下,便听沈夺喉间闷声低吟,亲吻的动作更形失控,双手也从他肩膀滑下,不耐地撕扯他的衣物。

飞锋被他弄得气息混乱,好容易解开了带子,将那蓑衣一抓一扯,便甩在二人身边。

那蓑衣之前淋了雨,这样一甩,马上腾起一层蒙蒙水雾,颇为清凉。沈夺却恍若未觉,早已扯开了飞锋的腰带,双手探入衣襟,在他肌肤上游移不停。

飞锋伸手想将他推开一点,沈夺却已情动,如何肯放手,一手按着他胸膛,一手扶在他胯间,直让他一动也不能动。飞锋挣动几次,却只让沈夺气息更促,下身与他厮磨之处,已经硬起来,隔着衣物紧抵着飞锋

飞锋无法,聚起内力,抱着沈夺猛一翻身,将他压在一旁的蓑衣上。

沈夺被翻这一下,才略微清明,喘息着向上看他,哑声道:“你什么意思?”

一边说,一边双手紧紧抓着飞锋腰胯,好像怕飞锋突然起身便走似的。

飞锋呼吸也有些乱,先摇了摇头,才平稳了气息,开口低声道:“……用蓑衣垫着……”

沈夺一直紧紧盯着他,等到他说出这句话来,才缓了眼神,一手仍扶着飞锋腰胯,一手身上来勾住飞锋脖颈,将他拉下来,与他再次亲吻。亲了一会儿,轻轻咬着他的嘴唇,含含糊糊道:“以为你后悔了……”

他咬着飞锋的嘴唇说话,气息烫热又混乱,全都吹到飞锋嘴里,加上深陷情欲,声音又沉又哑,刺激得飞锋呼吸猛地一滞,饶是心中有事,身下那处却已渐渐起来。

沈夺那处正和他相抵,马上觉察,咬着飞锋嘴唇低低笑起来。

二人唇舌相接,飞锋被他笑得全身发烫,伸手抚着他脸颊,与他深深亲吻,将他低低的笑声都堵住。

沈夺一边与他吮吻,双手已经移到他臀上,按揉几下,才顺着衣物的缝隙摸了进去。飞锋此时跪在沈夺身上,臀部绷紧,沈夺似是颇为迷恋他双臀触感,大力揉捏不停,连亲吻都更加狂猛。

飞锋只觉得嘴唇舌头都被他亲得发麻,手撑在他头两侧的地面之上,用力一支,便想挣脱,不料后面那处毫无预兆,突然探进一根手指,不由得腰间一酸,身体向前一倾,便没能支起手臂来。

接着便觉眼前天旋地转,竟是沈夺就着这个姿势猛一翻身,将他重重压在身下。

飞锋后背撞上地面,正觉疼痛,沈夺已经抽出手指,眼神鸷猛地盯着他,唇角一翘,直起身来,一伸手抓住飞锋肩膀,猛地一带。飞锋眼前又是一阵旋转,竟被沈夺又整个翻过去,跪趴在那领蓑衣上。

他被沈夺翻来覆去,简直都要头晕目眩,还未回过神来,只听得刺啦一声,身上一凉,已经被沈夺把本就凌乱的衣衫扯了下去。

飞锋微惊,忙回头看他,哑声道:“你撕坏我衣服,一会儿我怎……”话未说完,已经被沈夺并起两指戳进后面,剩下的半句话便全都哽在喉间。

飞锋只觉身后那处微微胀痛,被沈夺手指进进出出地开拓起来。他不想发出呻吟之声,便咬牙喘息,心中想道,他以前从来都是直捣黄龙,怎么许久不做,竟弄起这番手段?必然不是他自己领悟,却又不知是从

哪里学的。

刚这样一想,身后感觉更加怪异起来。那里本就干涩,被沈夺手指旋转刺探,并不十分舒服。反倒不如之前沈夺提枪便上时来的顺畅,那时有那巨物前面的湿液润滑,竟比现在好受得多。

飞锋实在是不舒服,扭身想要摆脱,不料刚一动,沈夺便倒吸一口气,手上的动作更大。飞锋无奈伸手便去捉沈夺手腕,口中低哑道:“太……不如换你那……先弄湿……”

至于换什么来,怎样弄湿,他又说不出口。

沈夺的呼吸猛然一紧,手指却慢慢抽出去了。

飞锋刚松口气,就觉得沈夺伸手扶在他双臀上,向前一凑,接着那私密之处便忽然被什么湿热的软韧之物探了进来。

飞锋眼睛都睁大,回身瞪着沈夺。他本意只是觉得沈夺用手指还不如直接用那物,哪里是要沈夺探舌而入?

他被沈夺这放浪形骸的举动镇住,怔了一下,才猛然挣动起来。他惊讶太过,这一挣动,竟然挣脱,手脚并用,便要边逃开边站起身来。

向前再两步便正是崖边,飞锋正要爬起躲开,身后一阵风声,沈夺早已经紧跟过来,合身扑上,牢牢把他罩在下面。

飞锋这次竟然微觉慌乱,开口道:“你不许……”

话未说完,沈夺在他耳边一吻,吐息着道:“你不走,我怎么都愿意。”

飞锋闭上眼睛,低声回答:“我并不是要你做这些事。”

沈夺并不接他这句话,而是又低声笑起来。这样在他耳边笑了几声,才悄声道:“以后……必不让你后悔。”

飞锋心中本来十分郁结,听了他这句话,却又似变得空空荡荡,再无着落处。张了张嘴,轻声道:“你哪里知道……”

沈夺将他抱在身下,喘息越来越粗重,根本没有听到他这句话,只匆匆说道:“你信我。”便一口咬在他肩头,又沿着他背脊一路啃咬不断,向那秘处而去。

飞锋只觉得他保持着自己腰胯的双手十分烫热,而这人在自己背上一路吮咬,气息喷洒在赤裸肌肤之上,热得令人心惊。

这火热的气息渐渐向下,已经到了他腰眼,飞锋左手撑地,扭肩回头,伸出右手去阻止他,口中急促道:“不行!沈……”

话未说完,沈夺微一抬头,竟将他右手轻轻咬住。飞锋一怔,便见沈夺眼神灼热,双唇红润,盯着他微微一翘唇角,竟开始舔吮他的手指。

飞锋猝不及防,只觉一股灼热的浪潮自指尖猛然席卷全身,不由自主轻喘一声,身体开始发热。瞪他一眼,就要收回右手,手指刚从他口中抽出,就被沈夺捉住手腕。

沈夺眼睛看着他的手指,嘴唇因为适才的含吮更显殷红湿润,轻轻开合道:“不想我弄,你就自己弄。”

飞锋盯着他双唇,有一瞬的失神,待到想明白他的意思,眼睛一下睁大,全身上下因为窘迫而漫上一层红潮,被沈夺盯着的手指都微微颤抖起来。

沈夺眼神更加放肆,来回扫视着他的躯体,然后一抬眼,与飞锋正正对视。

飞锋被他黑眸中的强烈情绪一下撞入双眼,顿时心跳如雷。在这样的眼神之下,纵然内功深厚,却如同被猛兽所震慑住的猎物,一动都不能动;纵然耳力极强,天地之间风声水声却一概不闻,自己与沈夺两个人

的呼吸心跳之声却觉越来越大。

沈夺见状,眼神更深,倾身上移,同时却捉着他的手腕,将他的右手引向他自己臀缝。

飞锋怔忡之间无法反抗,眼见沈夺俊容凑近,在他鬓边轻轻磨蹭一下,又在他耳边哑声道:“你自己弄,我不看。”低低笑了起来,“你不弄,我可要舔了。”

飞锋听他竟然将这事说得如此直露,心中羞愤不已,但若自己不肯动手,难道真的要他做出那更加令人难堪的姿势不成?没奈何下,只得回过头去,紧紧闭上眼睛,又咬了咬牙,右手轻轻一送,离自己后面那处

更近了些。

沈夺俯在他背后,低头轻轻亲吻他肩胛,握着他手腕的手也动了一下,似在催促。

飞锋的手指已经探到那处,虽然心中明知不如此做只怕会更加羞耻,但手指却无论如何无法再向前送出一分一毫。只要一想到自己现在的姿势,便觉羞窘万分。

他全身发僵,红潮遍布,紧闭双眼又动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却实在没办法对自己做这样事情,只好再次扭肩回头,睁眼去看沈夺。

他又急又窘,眼圈都微微泛红,微微喘息着,声音又低又哑,软声请求道:“沈夺……”

沈夺的眼神简直像是要烧起来,他左手紧紧箝制在飞锋腰侧,右手一松,真的放开飞锋的手腕。

飞锋刚要松一口气,就觉得被沈夺向后一扯,后面顿时一痛,已经被他那巨物的前端挤了进来。

他吃痛的惊喘一声,才开始深深吸气,努力想要放松那处。

但沈夺却似是比之前哪次都要兴奋,那物才塞进来一部分,远未没根,就迫不及待动起来。

飞锋只觉得那物前所未有的粗硬,还未来得及适应,呼吸便完全被他前前后后撞得乱成一团,别说深吸气来放松,便是浅促的呼吸都不能保持,虽然牙关紧咬,仍是时不时逸出几声模糊的鼻音。

沈夺的巨物一边律动抽插,一边更深地进入,喘息声粗重紊乱,声音哑得不成样子,道:“出声。”

飞锋喘息着摇头,下一刻两边肩膀一紧,已经被沈夺伸手抓住双臂,反剪在背后,向前重重一摁,飞锋便被他摁得两肩触地,臀部抬起,彻底跪趴在悬崖边上。

沈夺急促喘息着,膝盖一动,将飞锋两腿分得更开。

飞锋知道自己此时的姿势实在是十分可耻,但他被沈夺这样一摁,身体前冲,头部便露在悬崖之外,流云飞雾,一瞬间仿佛扑面而来,他简直以为自己要这样摔下崖去,不由得低呼一声,全身绷紧。

沈夺享受般喘息着低笑起来,紧紧抓着飞锋双臂,倾身压上去,下身巨物猛然狠刺,遽然没根。之后毫不停歇,颇为亢奋地全力抽插不停。

飞锋双手被制,两肩两膝虽然着地,但身体被沈夺撞得不断移动,简直毫无着力之处,又觉得沈夺呼吸粗重,挞伐极狠,虽知道他功力高深,能护得自己周全,此时在这悬崖边沿,却也生出他随时要将自己撞下

深渊的恐怖来。

他在这危险的地方,心中的确是恐慌的,但这恐慌之中,却又隐隐有些快意。面前是死路,身后是与他身体紧密相连的沈夺,这情境竟似隐喻,令飞锋的恐慌和欲念同时升起,越来越大,充满他的脑海。

便在此时,沈夺又一次重重顶入,巨物前端擦过他体内某处,飞锋身体一抖,无法自控地呻吟了一声,甬道本就紧热,此时竟细细颤抖起来。

这声呻吟一出,飞锋便觉体内的巨物又胀大一圈,显然沈夺兴致更高,一只手箝制着他双臂,另一只手伸过来抱住他的腰,肆无忌惮地撞击顶弄那处,发出肉体拍击之声,间或竟有粘腻水声,加上二人情动的喘

息,悬崖之上的风,竟一时也吹不散这淫靡之曲。

这样不知过了多久,飞锋只觉得肩膀膝盖都磨得发痛,腰部却酥麻酸软。眼前早已是一片模糊,不时有水滴从自己下巴上滴下深渊,不知是沈夺滴在自己身上的汗水流下来,还是自己的,更甚者,还有可能是自

己快意之中无法控制的泪水。

那灼热粗长的东西又一次从那处擦过,飞锋从喉间发出隐约的低吟,每次他这样出声,沈夺便会更加亢奋,律动又重又急,一定要将他逼得再次发声。

他出了一身汗,肩膀与地面挨着的地方渐渐滑腻,待到沈夺再次猛力一冲,飞锋无法自控,身体一倾,竟然向悬崖下栽了一下!

瞬间的坠落感令飞锋一僵,恐慌感达到极致,却令他的身体得到了极致的快活,他不由自主地紧闭着眼睛仰起头来,身体绷成利落的曲线,一声长长的低吟中,白浊温热的液体射在了他自己胸腹上、悬崖边。

沈夺被他不断缩紧蠕动的内壁绞得极为享受,抓着他的手臂将他向后猛然拉起,牢牢箝着他身体,狠力挺动数下,然后紧紧搂着他的腰胯,将热液射到他体内。

飞锋闭上双眼,剧烈喘息,性事余韵未散,耳垂又被衔住,沈夺声音不稳,含着热气在他耳边道:“再来。”

飞锋这才发觉,自己体内那物竟又慢慢胀大,极为火热。

他摇了摇头,向后面支起手肘去推拒沈夺,一边低声道:“不行。”

沈夺不为所动,将他紧紧抱在怀中,亲吻着他脸侧,哑声道:“怎么不行?”

一边说着,腰胯慢慢挺动,已经在他体内进出起来。

飞锋避无可避,只觉得山风吹过胸腹大腿,身前一片寒凉,身后却是沈夺温热怀抱,冷热夹杂之中,双眼紧闭,低声又道:“沈夺……”

沈夺喘息早已粗重急促起来,此时动作不停,断断续续道:“你……不舒服?就这……一次……”

飞锋再想开口,怎能阻得了沈夺情动似火,二人纠缠之中,忽然便听不远处传来一声长叹。

这叹息声音不大,但传到二人耳边却极为清晰,可见叹息之人内力颇为深厚。

飞锋心中一惊,双臂一撑,便要挣开沈夺怀抱。一挣没有挣开,大急,低斥道:“你……”

便听不远处又是一声叹息,叹息声停,便是一个苍老低沉的声音道:“贫道不耐苦等,前来寻找主人,不料山下风消雨散,主人却在此间行云布雨。”

这人虽口称“主人”,言语之间却并无恭敬之意,说到最后,语音上扬,俨然便是在讥诮沈夺。

沈夺哼了一声,沉声道:“那便再等。”说罢将飞锋搂得更紧,胯下巨物竟然不停。

飞锋早已知道,沈夺私情从来不避手下。之前被阿九阿十听到自己与沈夺欢好,他虽是事后得知,已是难堪至极,此时见来人是位老者,言语之间又流露不屑之意,更是觉得窘迫羞耻,哪里还肯任由沈夺胡来?

他全力挣动,连内力都用上了。沈夺似是无奈,伸手将他抱紧,一仰一翻,便将他带离崖边,面朝下压在悬崖之上。

两人姿势骤然变动,飞锋只觉身后那物进得更深,又急又气,低声斥道:“放开我。”

沈夺呼吸也是一紧,伏在他身上喘息片刻,不耐烦开口道:“你走远些。”显然是在命令那叹息的老者。

那老者安静片刻,竟然并不遵命,缓声道:“我等一直在山下河边待命,主人是知道他们的,没有主人命令,他们什么也做不成。主人,眼看酉时要到……”

这句话比起上一句来,请示的意思大于讥讽的意思,但是话里话外,仍是在指责沈夺耽于享乐,白白消耗手下精力,说不定还要耽误事情。

飞锋知道沈夺地位尊崇,向来威严极重,与他相处这些时日,从未见他哪个手下胆敢如此放肆,因此纵然是在难堪之中,对这老者的身份也产生了好奇之心。

他趴伏在地面上,只觉得耳边沈夺的喘息之声渐渐平缓,一只手从他腰侧摸到大腿,又颇为眷恋地从大腿移到腰侧,才低低哼了一声,竟然从他体内撤出,翻身而起。

飞锋微觉惊讶,扭头去看沈夺,沈夺面色不悦,却并无怒气,捡起地上的蓑衣披在身上,又回身向飞锋伸出手来。待飞锋握住,便将他拉起,接着便是使力一拽,将飞锋拽到自己怀中。

飞锋身无寸缕,沈夺的蓑衣虽然宽大,却无法完全遮蔽两人。飞锋微微皱眉,便要去捡拾地上撕坏的衣物,刚一动,就被沈夺搂紧,在耳边道:“不用怕,那是不然先生。他之前被江梧州用计困在白穹顶多年,与

我颇有往来,他那样说话,并无别的意思。”

飞锋听到不然先生“被江梧州用计困在白穹顶多年”,便是全身一震,再听沈夺说他与不然先生颇有来往,更是几乎僵在当场,瞪视着沈夺,说不出话来。

沈夺见他神情有异,奇道:“你怎么了?”

飞锋哪里顾得上他的问题?心中混乱震惊,想道,玄蜂说过,江梧州曾将秦逸囚禁在白穹顶,还说沈夺的机关之术得自他的传授,怎么这人也是如此?难道江梧州将许多人都困在白穹顶不成?还是……还是说不然

先生便是秦逸本人?

如若不然先生真是秦逸,那便有许多说不通之处,尤其玄蜂早已道明,那教授沈夺机关之术的怪人早已死去,怎么可能又化身不然先生出现?但秦逸二字,本就是飞锋心结,他一旦想到不然先生有可能是秦逸,

思考几乎都要停止,心中极为慌乱,想到自己全身赤裸,更觉羞愧难当,简直想要找个地缝钻将进去。

便在这时,从不远处缓缓走来一个人,这人也是身披蓑衣,头戴斗笠,斗笠边沿很大,将他面容遮住,只现出他颔下的白色胡须。

飞锋又怕见他,又无法移开眼睛,眼睁睁看着不然先生走到近前,躬身行礼,道:“主人。”这回却是言语和悦,毕恭毕敬。

沈夺眼睛只在飞锋身上,闻言嗯了一声,道:“把你蓑衣给他。”

不然先生答了声是,抬起头来。

飞锋这才看清他的长相,只见这位老者脸上瘢痕遍布,有似火烧而成,有似利刃所伤,唇掀眼歪,极为丑陋狰狞。

飞锋乍一见他可怖长相,便吓了一跳,但因心中念着秦逸二字,竟不回避眼神,直直看向这老人。

不然先生看了飞锋一眼,便去解自己的蓑衣,待到蓑衣解下,见飞锋仍是盯着自己,若有所待,不由呵呵笑出声来,颔下的白髯也跟着抖动起来。

他这样笑了两声,才双手向沈夺奉上蓑衣,一边道:“主人,他便是秦逸的儿子?”

沈夺眉头皱起,结果蓑衣一抖,披到飞锋身上,一边沉声道:“他是飞锋。”

飞锋听他问话,便这老者自然不是秦逸,方知自己关心则乱,险些闹了笑话。便收回眼神,伸手将沈夺披到他身上的蓑衣拢紧。

便听不然先生哼了一声,道:“主人就算不喜他身份,何必连人家父姓都改了?可不是自欺欺人?”

他声音低沉稳重,说的内容偏偏语带讥诮。哪里像是对主人说话,简直有如阵前挑衅。

飞锋莫说从未见哪个血衣派部众或者沈夺手下如此行事,便是在中原武林,对上峰说话这般不中听的人也绝无仅有,不由又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不然先生对自家主人的行为大加议论,神色却极为自若,仿佛这是在平常也没有的事情。而沈夺居然也不以为意,既不加训斥,也不予回答,只吩咐道:“他们既在山下久等,我这便下去,你却不必去了。”

不然先生怔了一怔:“主人,这是为何?”

沈夺转脸看着飞锋,眸色灿然,颇有神采,道:“飞锋不走了,你留下安置他。”

飞锋见他神色欣喜,不由自主也是微微一笑,然后才想道,怎么沈夺早已安排下别的事要做么?

不然先生皱起眉来,他容貌本就丑陋,这一皱眉,更形可怖,道:“主人,慕容小贼不容小觑,更不用说那个秃驴然性……”

他话未说完,一旁飞锋已经打断他,问沈夺道:“你要去捉慕容羡?”

沈夺本就一直看着他,此时伸手轻轻握住他的,低声道:“你不要生气。我本该亲自安置你才是,可我没料到你答应留下,早已有了布置。你且跟不然先生回去,多则两三日,少则一二日,我必回来。”

他这番话语说得极为温柔,有如劝哄,显然一旦得偿所愿,心怀舒畅,便流露出多情体贴之态,直令飞锋呆了一呆,才说道:“我与你一同去。”

沈夺沉吟一下,才解释道:“这次慕容羡侥幸先走,剩下的葬堂部众被全部围歼,并无脱逃,无从传递消息。我猜慕容羡见杨氏起火,说不定便要回来查探,已在附近安插几处耳目,这次是和阿六阿十去巡视一遍

,并无十足把握能把他捉住。你与其随我奔波,不如同不然先生回去,你内息不稳,不也正好让他诊断一番么?”

他这番解释又详细又妥帖,兼且言语款款,飞锋睁大眼睛看他,心道,怎么我答应留下来,他便变成这幅样子?难道是担心我变卦,才这样小心翼翼么?于是答道:“你放心,我等你回来便是。”

沈夺盯着他看了片刻,才转眼去看不然先生,道:“须得将他与阿九安置一处,我才放心。其他事体,你可自去安排。”

只说完这句话,便又立刻回眸来看飞锋,仿佛眼睛一刻也不愿从他身上离开一般。

不然先生躬身答了声是,才问:“只是不知,我等要以何身份来待他?”

沈夺仍握着飞锋的手,虽是在回答不然先生的问题,一双眼睛却紧紧盯着飞锋,出言如誓道:“他要什么,你便给他;他问什么,你便答他。总要令他称心。”

飞锋只觉得他目光似有千钧,短短对视,却令自己内心更加沉重。

204、旧雨难忘

沈夺与飞锋对视片刻,便去整理自己衣物,他身上本就比飞锋齐整些,并不需费什么时间,但他看着飞锋,动作却并不甚快,倒颇有些不舍之态。

飞锋把他情态看入眼中,忍不住又道:“你非要亲自去么?”

他二人自相遇以来,因为各有立场苦衷之故,从来都是情投而意不合,相慕而难相亲,竟未尝有一日两心相知、毫无隔阂。纠缠既久,终于能够携手并肩,正该是如胶似漆之时,怎料沈夺竟在此时要与他分开?

他这一问,倒像是点醒了沈夺似的,只见他微微一笑,道:“非要亲自去。”也不避讳不然先生在侧,伸手来摸他面颊,拇指在他嘴唇上来回抚触,哑声道,“我一定加紧回来。”

说罢又在飞锋唇上摸了两下,转身径去。

不然先生在他身后躬身行礼,道:“贫道恭送主人。”

沈夺也不答,只是一拂衣袖,用一股真气将不然先生托起,自己已经绕过那棵巨松,向另一方向行去。山路曲折,草如人高,不消片刻,他便已消失在山色之中。

飞锋直到他背影消失,才收回目光。

他心中郁结万千,对沈夺犹有留恋,沈夺骤然间得他到手,更应极为欣喜才是,若非为了什么不能被他知道的大事,怎可能将他独个留下,说走就走?

飞锋皱着眉头,瞥了不然先生一眼,见他微微低头,对自己做出恭敬等候之态,便走了几步,将适才扔了一地的衣物一一拾起。只一弯腰,便觉两股之间一道滑腻热液从那密处流出。飞锋一眼不敢再看不然先生

,忍耻拣了亵裤袍服,也不顾被沈夺撕扯得不成原样,勉强裹在身上,才再披上蓑衣。也幸亏那蓑衣长大,并不显得他过分狼狈。

他将自己收拾停当,又将地上其他零碎布料捡起,以免被敌手发现行踪,才站直身体,又向沈夺离开的方向看去。

他思虑重重,一时暗自猜测沈夺要办什么事情,如此机密,不知对于正道诸君是否有极大妨害;一时又想,这件事既然机密,说不定便十分危险,沈夺此去不带不然先生和阿九,十三双腿负伤也不能随行,若是

受伤,该如何是好?忧虑之中,抬头又看到神弓杨氏住地,只见那里烟尘已经弥漫开去,黑烟犹如乌云,四面围住一个峰头,而山中火情全被遮蔽,再看不到。

飞锋注目那处,深深呼吸,直到心中急涛狂澜化作平静深水,才回过头来。

就见不然先生已经抬起头来,丑陋的面孔正对着飞锋,耷拉的眼皮下面双目炯炯,正盯着他的表情,见飞锋回头,才又低下头去,行礼道:“不知主人有何吩咐?”

飞锋微一皱眉,道:“我不是你的主人。”心中想道,你自称“贫道”,乃是以方外之人自居,怎么一片道心,却去做俗人的奴仆?认了沈夺作主人不说,还又叫我“主人”?

他既这样想,语调便颇生硬,不然先生之前对沈夺口无遮拦,此时对他却逆来顺受,盯着他微微一笑,又行礼道:“不知尊驾有何吩咐?”

飞锋哑然片刻,才道:“我想取回我原本衣物,还有柄长剑。”

不然先生点点头:“这个不难。不知尊驾还有何吩咐?”

飞锋微微一怔,才道:“没有。”

不然先生又点点头:“那不知尊驾有什么话要问贫道的么?”

飞锋这才明白他的意思,显然是因为之前沈夺说过“他要什么,你便给他;他问什么,你便答他”这样的话,这位老者便想让飞锋将所要之物、所问之话全都说出,竟是想要一下全部完成之意。

飞锋想通这一点,不由得有些哭笑不得,心道,我还以为这人虽然言谈狂狷,毕竟算是魔教之中较为接近常人之人,怎料到他一把年纪,性情却是如此乖僻?

再看不然先生,犹然注目看他,似在等待他的问话。

飞锋本存了一肚子的问题找不到答案,此时面对不然先生,极想问他“沈夺是去做什么事?”却想到沈夺尚且不肯据实说明,不然先生难道还会拆自己主人的台么?又想问他“你见过秦逸本人么?”或者“你之前说

沈夺不喜欢我的身份,是为什么?”许多问题在心里翻腾来去,最后开口时,却只问道:“敢问道长高寿?”

不然先生反被他问得一愣,深思着看他两眼,才慢慢道:“再过四年,便到七十。”

飞锋从刚才见到不然先生便一直有些疑惑,现在得知不然先生的年龄比自己猜想得还要更老,不由得心想,阿九之前曾经说过,魔教中人处境险恶,又多修习魔功、服食怪药,大多短命,难以寿终,不知这不然

先生何以年近古稀,仍然精神矍铄?一边想着,一边已经问出声来,道:“道长多年置身魔……贵教,仍能全身保命,必然是有什么过人之处了?”

不然先生闻言,像是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语一般,面上显出惊异神情,眼神也闪烁不定。

飞锋这才觉出自己方才的问话不大礼貌,正待道歉,不然先生却已经盯着他笑起来。笑声虽低,但是舒畅欢欣,仿佛遇到了什么可喜之事。

这老者满脸瘢痕,五官不正,十分丑陋,这一笑之下,面容简直令人畏怖。飞锋因为好奇,竟然没有避开视线,看着他问:“道长何故发笑?”

不然先生仍然面带可怕笑容,对着他道:“人都说子肖父形,尊驾和秦逸样貌上并不特别相仿,贫道方才还一直十分疑惑。可是尊驾刚刚所问……”他又笑了两声道,“多年之前白穹顶,秦逸也曾问过贫道,而且从

那之后,他常常拿这两个问题一再询问贫道。”

飞锋倒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静了一静,才道:“就算如此,又有什么好笑?”

不然先生嘿然一乐,道:“当然好笑。我这一生之中,最恨别人问我这两个问题,秦逸就是知道这一点,才一直故意用这两个问题惹怒我。我还道他死之后,再没人烦我,怎知道他半空中掉下个儿子,还要问我这

两个问题!”说罢哈哈大笑。

飞锋听他这番话中,“贫道”也不说了,恭敬之意也消失了,正不知他到底是喜是怒,便见不然先生一边笑,一边抬起右手,斜斜一掌,向他心口拍来!

205、不堪回首

飞锋看他这一掌来势绵软,并非杀招,先自己放下心来,料想他这番出手,最多不过是要试探自己功夫路数,于是调用内力,侧身一躲,便躲开他的掌风。

不然先生这一掌却是虚招,不待拍空,手臂顺势下划,忽然便绵软为疾猛,手掌快如飞电,骤然拍向他丹田。

飞锋微微一惊,急变之下,内力自然外涌。不然先生被他真气一撞,袍袖发丝都微微向后扬起,但是身形却岿然不动,反而向飞锋一笑,道:“小子,你看不起我么?且动用你全部真气!”

飞锋见他并无恶意,且知道沈夺把自己交托不然先生,显然对他十分信任倚重,于是毫不犹豫,聚敛体内真气,汇聚于丹田气海,去与不然先生相抗衡。

不然先生这一掌按在他丹田处,不知使的什么法门,纵是飞锋真气汩汩滔滔,连绵涌出,他却并不硬拼,也不躲闪,手掌仿若沾油带水,竟将飞锋真气全都卸了出去。

飞锋自问已经竭尽全力,不然先生却皱起眉头来,道:“不须惜力,真气都用出来!”

飞锋无奈之下,恨不能将四肢百骸中所有力气都攒聚起来,只觉得真气如流,一道一道源源不绝向气海涌去,聚精会神之中,忽然全身一颤,顿时觉得不然先生与自己接触那只手掌开始变暖变热,最后竟似发烫

,便连周遭空气,都似越来越热。

这般情状,竟极似他当初在寒潭之中被水虺咬伤之时,因为身体急速变冷,才觉得周围变热。

飞锋极为不适,正待出言,不然先生已经猛然收掌。

飞锋真气失了对手,慢慢归于气海,身体也不再发冷。

抬头看时,却见不然先生也正皱眉盯着他。他的从容之态已经消失,额上出了汗,微微喘息着。

飞锋见他不说话,问道:“道长……”

不然先生抬起手来摇了摇,示意他不要说话,问道:“你之前的内功,走的是少阳一脉,是不是?”

飞锋道:“是。”

不然先生嗯了一声,又皱着眉头,盯着他做出思索姿态。飞锋见他神情严肃,心中正微觉不安,不然先生已经看出来,呵呵一笑:“不必害怕,你并无性命之忧。便是有,你是主人的意中人,又是秦逸的儿子,我

总要救你性命。”又道,“你随我去见见阿九,我得详细问他对你用过什么药。”

飞锋听到他说“主人的意中人”,想起自己和沈夺在这老者面前种种放浪形骸之事,不由得脸上发热。哪里还开得了口说话,尴尬低头,紧跟在不然先生身后,由原路返回。

所谓上山容易下山难,他之前跟着阿十和沈夺上山之时,已经觉得盘盘绕绕、崎岖难行,现在下山,更觉费事。于是沉默不言,专心走路。一直到出了荆棘丛,地势才稍稍变缓。

飞锋这时才紧走几步,来到不然先生身边,问道:“敢问道长,与秦,秦逸是旧识么?”

不然先生闻言,停住脚步,回头向他面上仔细又看了几眼,道:“主人没有对你讲过么?”

飞锋想了想,回答道:“我没有问过他。”

他从小便听师父讲起,自己父母是被江梧州所杀害的中原侠士,二十多年中,从未怀疑过师父的说辞。后来突然被霜河君告知了所谓身世的秘密,长久不能接受,更不用说主动向别人问起。但他心中毕竟将信将

疑,一路之上无论苦乐,常常想起,到得此时,秦逸二字在他心中,分量已经极重。

不然先生此时已经哼笑一声,道:“我和秦逸自然是旧识。他当初险些死在白穹顶,还是我救活了他。”

飞锋抬眼看他,心想,是了,霜河君回忆往事之时,说亲眼见过秦逸尸体,可后来玄蜂言之凿凿,却说秦逸那之后还活了许多年,看来便是这位葬堂药部的首师亲自出手,救了秦逸一命。

不然先生看了看他,摇摇头道:“看你神色,竟以为我把他救活是好事么?”他冷笑了两声,道,“我便明告你吧,那时江梧州刚做了葬堂新主,野心勃勃,想要壮大自己势力。他要用到秦逸的机关术,用到秦氏的白穹顶,怎么能让秦逸就这么死了?坤部杀进白穹顶的时候,已经奉了他的令,没有下死手,后来他又调集药部的药师,下令务必将秦逸救活。哼,他如意算盘打得倒响,可惜……”他抿住嘴,看了飞锋一眼,却不

说了。

飞锋紧紧盯着他,问道:“可惜什么?”

不然先生皱起眉头:“原来你什么都不知道么?秦逸虽然被救回一条命,可是他亲眼目睹全家死状,活过来也已经成了疯子了。”

飞锋心中震动,张了张嘴想要继续问话,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不然先生一张丑陋脸庞之上,现出怀念的神情,慢慢道:“他一开始疯得厉害,到后来,十天里面,也渐渐有一两天是清醒的。他恨我将他救活,令他生受独活之苦,每次见到我,都要问我那两个问题,来激怒于

我……”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低。

他们在山崖之上本就待了不少时候,到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下来,暮光霞影之中,已见三五归鸦。

不然先生站在山路之上,举目望着傍山而飞的归鸟,过了一会儿,才低低笑起来,道:“江梧州怀疑他装疯卖傻,那些年里对他用过多少刑,又派多少人试探过,到后来还让那几个秃驴对他用摄魂术……可惜秦逸是

真的疯癫,江梧州做了十几年白工,到最后也没有让他吐出一句有用的话来。”

飞锋只是听不然先生这几句话,便觉不寒而栗,又想象秦逸多年遭受的痛苦折磨,心中不由自主难过起来。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问道:“我听人说,沈夺的机关术便是得自秦逸?”

不然先生听他直呼沈夺姓名,凌厉地看他一眼,过了一会儿才道:“江梧州到最后也没有完全弄清楚白穹顶的机关布置,就派弩部去一根木头一根木头地拆了那里,在废墟上建了断肠楼。他把抓来的一些怪异人士

、试验失败的异兽、被那几个秃驴弄疯了的什么人……全都关在那里,还设了机关防备他们逃跑。主人那时……也被他关在楼中。”

飞锋吃了一惊,心道,断肠楼关了这些……这些……不知道是怎样的阴森可怕,江梧州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儿子关在这样危险的地方?

他还没有问出声,不然先生忽然一笑,带着深意看他一眼,道:“断肠楼那么多怪物,主人最和秦逸亲近,秦逸发疯的时候,常常将主人误认作他自己的儿子,教他机关消息,教他设立阵法,还教他……杀江梧州报

仇。”

飞锋听他这样说,不觉便十分疑惑,道:“机关阵法十分复杂艰深,只怕还要难过武功路数,秦……他既然疯癫,又怎能传授别人?何况江梧州既然觊觎他机关绝学,怎不趁他教授沈夺之时偷偷去学?就算不能偷偷

去学,沈夺是他亲生儿子,他从秦逸那里问不出来的,怎不去问沈夺?”

不然先生看他两眼,道:“秦逸自然是疯的,除了主人与他熟悉,又兼天纵英才,还有谁能听懂他那些疯言疯语?更别说要领会他的机关秘术了。江梧州确也对主人起过疑心,还曾派那几个秃驴,用摄魂术加以审

问。”他说到这里,面上现出激赏神色,“主人那时小小年纪,便意志坚忍,连摄魂之法都不放在眼里,果然乃是人中之龙,天下无双。”

飞锋对于秦逸仍并未全心认同,又对沈夺倾心爱恋,此时听到沈夺被生父折磨,心中的怜惜同情,比之前听到秦逸被折磨之时还要更甚,正难过中,又听到不然先生对沈夺大加赞叹,不由哭笑不得,心道,怎么沈夺手下无论老少,谈起他来都是这样地肉麻?转念又想,这不然先生看不惯的,便是当着沈夺也敢出言不逊,所喜欢佩服的,也不管人在不在眼前,便大加襃赞,如此看来,倒也算是个性情中人。比之阿九等

人奴性十足的样子,这位不然先生倒并不像是魔教部众,反而更像个中原武林出身的草野侠士。

他既这样想,便出言问道:“道长既是方外之人,怎么又进了葬堂?”

不然先生稍稍沉默,似是并不愿意回答这个问题,但是想起沈夺走前的吩咐,又颇为为难似的,终于道:“自然有缘故。”至于缘故是什么,他却又不说了。

飞锋见他似有难言之隐,本不欲追问他人私事,但毕竟自己心中之事若想解决,还须询问此人,想了想,问道:“白穹顶被弩部进驻,才改成了断肠楼,道长既然当时身在药部,怎么对于这段旧事,这样熟悉?”

不然先生眉头都紧紧皱起,瞪起眼睛看着飞锋,不悦道:“你这小子,主人要我答你问话,可没让你句句都问到我身上!”

说罢哼了一声,甩开袖子转身便走。

飞锋见他竟然发火,忙跟在后面,还没走上十几步,不然先生忽然站住,转身怒视他,道:“你心里骂我,是不是?”

飞锋心想,此人性情古怪,我若答没有骂他,说不定他还要不信,到时对我更加生气,于是回答道:“是啦,沈夺明明托你照管于我,我问错了话惹你生气,跟你赔礼也就是了,怎么你赌气起来,说走就走了?若

是我跟丢了、被对头发现或者掉到山下,那可如何是好?”

他这番话听似责怪,其实避重就轻,而且并未倚仗沈夺要求不然先生回答他的问题,又暗含赔礼示弱之意,不然先生听了,果然怒气便消了一层,盯着飞锋看了一会儿,才慢慢道:“果然出身中原的人,都巧舌如

簧,惯会说些好听的话。”他神色既缓,便显出微微泄气的表情,叹息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就算我不告诉你,你回头去问主人,总会知道的。”

他说完之后,并不急着再说。飞锋见他神色似悲似恨,带着无限怅然,也并不敢出言打断。

不然先生在薄暮的凉风中站了一会儿,才道:“小子,我对断肠楼的旧事熟悉,自然是因为我也被关在断肠楼。我刚跟你说,断肠楼里关了几种人,你还记得么?”

飞锋点了点头,道:“有一些被抓的怪人奇士,养坏了的异兽,还有被摄魂之术弄疯了的什么人……”

不然先生掀唇,冷冷一笑:“你看我像是哪种人?”

飞锋顿了顿,才道:“道长身怀奇才异能,自然是第一种……想来是被抓之后,不服江梧州管制,因此被他关了起来……”他虽然这样回答,心中却奇怪起来,想道,不然先生既是药部中人,何来不服管制被关一说?

不然先生果然又是冷笑一声,道:“这你可想不到了吧。实话告诉你,我既是第一种,又是第二种,并且还是第三种。”

飞锋微微睁大眼睛,大惑不解。

不然先生见他困惑表情,笑容愈冷,声音也硬邦邦的,道:“贫道俗家姓陈,名字中有个‘谬’字,因取‘大谬不然’之意,出家后自号‘不然’。”

飞锋只觉脑中灵光一现,看着不然先生,啊了一声,道:“你是陈谬圣,陈妙佛的同生兄弟。”

206、往事如昨

不然先生听他道出自己来历,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道:“原来现在江湖中人,还没有忘记我的名字。”

飞锋早先听师父讲述许多绿林典故之时,对这陈氏兄弟的故事印象便十分深刻,此时注目去看这老人,皱眉道:“我曾听人讲起,多年之前泉州有一位姓陈的富豪,所出的一对双生子天生带有奇疾,病发之时痛苦异常,陈家耗尽家财,带着两个儿子遍求良方,这双生子被病痛所扰,也发下宏愿要学医学药。他们先后跟随几位名医,一边治病,一边治学,竟然真的学有所成,兼具各家医术之长,在江湖之上声望日隆,时人谓之扁鹊华佗。可惜他俩医人无数,自身奇疾仍难痊愈,最后竟为求得几本邪门医书而转投魔教。后来便听说其中一个做了葬堂的爪牙,为江梧州熬炼药物、炮制药人异兽,另一个却销声匿迹、不知所踪,”他

微微冷笑一声,“却原来也是做了葬堂奴仆。既然你们兄弟二人同事一主,又何必改名换姓,掩人耳目呢?”

在他说话之时,不然先生一直盯着他,此时听他发问,若有所触,将眼神移开,望着天边残霞,沉默了一会儿才道:“我改名换姓,乃是因为你父秦逸和我家主人的一段往事。”

飞锋微微一怔,才道:“愿闻其详。”

不然先生嘴角一动,丑陋脸上露出一个苦笑,不答反问:“你刚才所说的,倒不算错,可惜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来猜一猜,当年我和阿弟转投葬堂,是为了什么?”

飞锋稳声道:“为了求生。”

不然先生哈哈一笑,转身看他,满面瘢痕之中,双眼灼灼有光:“所以我说你只知其一。不错,阿弟转投葬堂,乃是为了求生,我却与他不同,是为了求死。”

他自现身至今,声音一直低沉疏朗,颇为悦耳,可说到最后两字,忽而变为喑哑阴沉,似有万千无奈,又似有无限怨气。

飞锋静了静,见他没有接着往下说,便道:“我不明白。”

不然先生眼神凌厉看他一眼:“这有什么不明白?我们所患的这种奇疾常常发作,发作之时如裂如割,如溺如焚,所谓‘痛不欲生’,也不过如此。这病又如此罕见,只怕天下只有我和阿弟是这样症状,我们为了治病,只好用对方试药,谁知药物无效,我两人旧病未愈,又添新病,”他向飞锋凑近一步,咧嘴森森一笑,“我脸上身上的疮瘢,便是一次次试药所得。我为了治病,一生之中除了辨药,就是制药,从有记忆以来

,便一直强令自己殚精竭虑,从未得过一日安宁和乐……除此之外,又饱受剧痛折磨,我因此而丧失求生之念,想要早日了却残生,求得解脱,难道很难懂么!”

飞锋见他表情狰狞,眼神痛苦,不由动起恻隐之心,想到,他长久遭受病痛,意志消沉,觉得生无可恋,确是情理之中,可这与他投身葬堂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样想着,便低声问道:“你既然丧失求生之念,为何

不……不……”

不然先生瞪他道:“你想问我为何不自戕,对不对?”

不待飞锋回答,他便皱起眉头,叹了口气,道:“我若不堪病痛,自己杀死自己,剩下阿弟一人,他该多么难过愤恨,我哪里忍心……”

飞锋闻言,不由十分唏嘘。二人默立片刻,他才开口,低声说:“我……我明白了。你不能自戕,便做许多危险的事,希望自己死于意外,这样与自戕相比,或可减轻陈妙佛的痛苦……是不是?”

不然先生盯着飞锋看了几眼,又叹了口气,道:“我那时学了一肚子望闻问切,却鲜少懂得人情世故,便是自己这求死心切,又不想自戕的心事,也很是折腾了许久才弄明白。果然你们这些无病无灾长大的,便明

白得快些。”

飞锋听他这么说,微微愣神,不由自主想到沈夺,暗自思忖道,沈夺那么聪明,可是有的事情,也是折腾好久,仍不明白,可这不明白,到底是他的错,还是谁的错?

他正恍神中,又听到不然先生长长叹气,抬眼看时,见不然先生神色迷茫,慢慢道:“阿弟与我不同,他抱定求生之念,一向坚决勇毅。为了寻找一味或可有用的药草,他连结冰的峭壁都敢去爬。”他微微摇头,

声音有些凄凉,“他为了求生,极为无畏,而我自然陪在他身边。可惜……他攀冰崖,是为了活下去而采摘药草,我则是希望一脚踏空,坠崖而死。”

飞锋默然地看他一眼,心中忽而一动,想道,他若真想假装意外,高高冰崖,总能找到机会踏错一步,但他活到如今,想来或许是千钧一发之际,仍对人世有所留恋,因此纠结辗转,一次次竟不能死。

一念及此,不由得想到自身,想到沈夺,想到自己终究要做的那件事,顿时心中黯然。

不然先生没有发现他的异状,继续说道:“在中原武林所学的医术既已技穷,阿弟便要加入葬堂。那时似乎是有什么人劝阻过的,说些什么立场,什么阵营的话。但是阿弟只在乎做出解药,哪里在乎什么阵营;而

我只想着越是邪门可怕的地方,越容易意外死去,哪里还管什么阵营?”

飞锋这时才勉强回过神来,问道:“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不然先生回答道:“我们到葬堂的时候,还是程惟恕做主人的时候,那时江梧州还极年轻呢。程惟恕那个人十分随意,有时十天半月不见人影,有时会突然把手下驱赶走,做什么决定或者取消什么决定都毫无理由,堂中势力,大部分倒在江梧州的控制之中。程惟恕虽然古怪,我倒很喜欢他,可是阿弟一见江梧州,便与他一拍即合。江梧州捉人来给阿弟试药,阿弟便替江梧州制养药人异兽。”他面露伤痛之色,道,“我那时自知要死,不想死后阿弟伤心太过,便也有意与他疏远。而阿弟交了江梧州这个小朋友,暗地里跟程惟恕作对,确也在渐渐与我生分。我无法可想,也改变不了他的心意,只好默然不语,继续求死。那时我自

然是什么冒险做什么,虽然有了许多健康的人可以来试药,但许多时候仍是亲身去尝那些奇热奇寒的邪门药物……唉,唉,我们乃是同生兄弟,几十年祸福与共,竟然在进了葬堂不久之后生出隔阂……”

他说起此事,显然仍然不能释怀,声音干涩难过,表情也变作惨然。

飞锋见状,也不由轻轻叹气,伸手把住不然先生手臂以示安抚,心中想道,陈妙佛为了活命无视道义、攀附强权,实在是太过自私;而你先是被病痛撼动意志,后又无力扭转弟弟的想法,又实在是太过软弱。你

们兄弟本就不是一样人,之前能祸福与共,乃是因为只能依靠彼此,一旦有其他强大有力之人介入,必然会分崩离析。

不然先生看了看他扶着自己的手,眼神垂下去,低声道:“就这样一直到几年后……程惟恕被江梧州杀害,我和阿弟终于互相生气,变成像陌路人一样了。”

这老人自降生便坎坷不断,又经历过许多轰轰烈烈的大事,可说是阅尽人事。可他刚才这一句话里提到的,乃是他一生之中最为伤心惨痛的两件事,因此话一出口,神情极为寥落悲伤。他低低冷笑一声,不知是

笑自己,还是笑别人,垂目继续道:

“程惟恕既死,江梧州掌控葬堂,便要杀死原来与他作对的人。虽然被他所杀实在窝囊,但能得一死正合我意。可是阿弟却又为我求情,让江梧州饶我性命,又对我以情理相劝,要我从此奉江梧州为主,尽心待在药部。”他轻轻叹气,“我左右为难,终究还是舍不得阿弟难过……那时节我留在葬堂,又不甘,又愤恨,对自己厌恶至极,只觉得生无聊赖,镇日浑浑噩噩。不论是替异兽试药,还是被那几个秃驴折腾,我都抢着去做,可我心中毕竟有怨恨,连着闯了几次大祸,江梧州把我视同鸡肋,先后把我关到断肠楼几次,再到后来,我简直成了断肠楼的常客……那时,那时阿弟为了驯养药人,早已远离葬堂,就算回来,也再没来看

过我了……”

飞锋此时对他既同情又佩服,心中感慨道,陈妙佛一心求生,无所不用其极,最后客死药人之谷,尸骨都无人收拾,不然先生一心求死,此时却仍精神矍铄,怎么造化要这样亏待这两兄弟,非要他们“求生不得,

求死不能”么?这样想着,自己不由得也低声叹气,仍扶着不然先生的手臂,手劲又慢慢加大了一点。

不然先生看他一眼,皱起眉头说:“你这毛头小子,竟敢可怜我?”却并未甩开飞锋相扶的手掌,哼了一声,道,“就连秦逸,也不敢可怜我。”

飞锋点了点头,转移话题道:“你是因为频繁被关进断肠楼,才识得秦逸的么?不知……不知他怎的令你改名换姓?”

不然先生闻言沉默,神色渐渐凛然,道:“我可没有一见秦逸就改名换姓,最初几年,我完全把他当做一个笑话。”说着谨慎地看了飞锋一眼,才继续,“他被江梧州害了自己和朋友全家,变得糊涂疯癫,见人就喊

打喊杀,凶狠极了,偏偏一身绝学,都被仇人的儿子学去,难道不可笑么?”

飞锋微微皱眉,只觉心中难过郁结,于是放开不然先生的手,沉声道:“他这样惨,哪里可笑?”

不然先生又带着谨慎神情看他几眼,才转开眼去,道:“他被关在断肠楼一座塔下的院落之中,被拴了锁链锁在一根铜柱上。我第四次被关进葬堂的时候,囚室就在那座塔的第三层,每日无聊,便与他隔窗对骂,他事理颠倒不清,偏还留着点邪门的聪明劲,既能看出我平生恨事就是活了太久,每次都要气我……”他微微恍然,又摇了摇头,接着道,“他除了和我对骂,便只肯和主……那时的小主人说话。说起来,小主人也怪,他虽然被关进断肠楼,毕竟身份尊贵,是和沈书香单独住在一处院落的,除了主人,那些葬堂部众对他都极恭敬,谁敢让他受委屈?他偏偏要找不自在,每天都要来寻秦逸谈话。”说着又带着隐隐笑意,道,“

果然主人从小便深谋远虑,忍得一时委屈,学了一身机关之术,如此坚韧意志,真是人间少有。”

飞锋无心听他对沈夺的夸赞之语,疑惑问道:“秦逸把沈夺当做……当做自己儿子,教他机关术,难道不是好事?你为什么要说沈夺‘不自在’‘受委屈’?”

不然先生似乎仍不满飞锋直呼沈夺姓名,不太高兴地看了看他,嘴角撇了又撇,半天才正色,回答道:“难道你一直以为,秦逸对小主人很好么?”

飞锋微微一怔,道:“秦逸以为他是自己儿子,怎会对他不好?”

不然先生大大摇头,道:“秦逸是疯了,才以为小主人是自己儿子;他既然疯了,你又怎么能用常理推断他怎样对待自己儿子?”

飞锋呆了呆,低低啊了一声,自语道:“原来他待他不好。”

不然先生这才点头,道:“他和小主人低声交谈,我本听不清楚,但是一天总有几次,他大叫起来,用锁链投掷小主人,用石块丢他,或者对他拳打脚踢,对他破口大骂。”

飞锋睁大眼睛看着不然先生,问:“他……他为什么要骂沈夺?”

不然先生似乎不太愿意说,终于还是叹口气,道:“主人既要我答你,我便对你说,你不能告诉别人。”

飞锋心中想道,无论沈夺,还是秦逸,与我的关系不都比你要密切么,怎么你反过来要担心我把他二人的事情告诉别人?于是答道:“我绝不告诉别人。”

不然先生点点头,道:“他多是大骂小主人笨,”说着露出不甘的样子,“他真是疯言疯语,机关消息何其之难,小主人那时最多也不过十岁,对他讲的东西稍有点点不懂,怎么就笨了?”兀自愤愤了片刻,才缓了缓情绪道,“也有的时候,他或许是偶尔清醒,认出小主人,这时便不是骂,是扑过去要杀死小主人……有时把锁链都挣得笔直,招招是杀招……他打骂也就算了,一旦动了杀机,便会有看守的葬堂部众过来,把秦

逸教训一番。有一次他们来得晚了,小主人被扼住脖子,险些就死了……”

飞锋只觉五脏六腑都不舒服,听这些事听得实在难受,简直就要开口让不然先生不要再讲了,终于低下头去,咬紧牙关,强忍着接着往下听。

不然先生道:“那天之后,秦逸被拖去给那几个秃驴折磨,江梧州总觉得疯癫之症乃是心病,而摄魂之术专门攻心,寄希望于用摄魂之术收服秦逸,令他清清醒醒听命于己——真是妄想!……秦逸这一去便是两个月,小主人伤好了,便天天来院中等他,有时从早等到晚,有时一天来好几次,我从窗口看着他,觉得很好奇,有一天终于忍不住,喊他问话说,‘他对你这么凶,你怎么还来等他?’”他露出怀念的表情,抬手比了比,道,“小主人那时只有这么高,仰着头看我,神情是冷冷的,一点都不像个小孩。我看他那样子,就想起江梧州杀人时的表情,心里恼怒,就嘲笑他‘你一辈子出不了断肠楼,就算跟这个疯子学了什么,又有

什么用?’”

他说到这里停住了,片刻后才叹息般开口道:“小主人那时笑了笑,极不屑似的,对我说,‘你懂什么?只要活着,我什么办不到?’我便笑话他,‘好啊,你要有一天能把断肠楼夷为平地,我便服你,终生奉你为

主。’”

他便不说话了,飞锋也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他刚刚长大,便做到了。”

不然先生低声道:“只要活着,只要活着……我活了几十年,却只想着死,那时听小主人这样说,还觉得可笑……其实可笑的正是我自己……小主人叛出葬堂之后不久,阿弟的死讯也传来,我沉思竟夕,自认为对于生

死重新有所领悟,便取名字中这个‘谬’字,自号‘不然’,以示不忘曾做过这样荒谬、错谬之事的意思。”

飞锋心潮起伏,推想当年断肠楼内是如何阴暗凶险,秦逸与沈夺又是如何苦熬着那些时日,一时怒火不止,一时哀伤怜悯,许久说不出话来。

此时斜阳早已坠下,暮色已深,凉月渐起,山林之中悄无声息。

飞锋心绪复杂,再无谈兴,此时刚从自身情绪中回过神来,正要请不然先生带自己回去,忽地一愣,顿住身形。

与此同时,便见不然先生也抬起头来,神色微变。

他二人内力深厚,此时听得清清楚楚,不远处的树林之中,正有一人极小心地慢慢走近。

207、欲言又止

飞锋听这人呼吸吐纳之声,显然武功并不甚高,注目望去,只见树影之中,一个人影从树后探出身来,正看着他们的方向。

不然先生哼了一声,冷冷道:“谁人在此鬼鬼祟祟?”

一边问着,抬手摘下斗笠,内力贯于手腕,就要向那人方向掷去。

飞锋早认出来人,连忙上前一步,抓住不然先生手腕,向那人方向低喝道:“阿九,出来。”

那人闻言慢慢走出树丛,凉月清辉之下,双手抱着一个大盒子,一脸愠色,果然正是阿九。

他又走了几步,站在离二人一丈之遥的地方,皱眉看着不然先生,缓缓开言问道:“不然先生,你不是要跟随主人,怎的与他一起?”上下扫视了飞锋几眼,眉头皱得更深,“你们在做什么?”

不然先生闻言,十分着恼,道:“主人之前说过,无论出身葬堂还是燕子楼,在他手下便要互无疑虑,并肩抗敌……更别说你一身医术,大半学自我处。怎么?你问这两句话,竟是不相信我么?”

阿九摇摇头道:“不然先生,我对你自然相信得很,但却不信你身旁的人。”

不然先生稍稍一静,才道:“你不信他,主人却信。正是主人将他托付给我,要我听他吩咐、答他疑惑,我这才与他在此盘桓……哼,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阿九看了飞锋两眼,才微微抬了抬手中的大盒子,道:“之前从杨氏带出来的人还关在石牢中,与十三在一起,这些都是十三要用到的,我去拿给他,半路看到你们……”顿了顿,又慢条斯理道,“不然先生,既然

碰到你,不妨就请你将这些带给十三,你本领高强,与十三一起做事,比我不强上百倍?至于这人,便由我将他带回住处,安排他修整吧?”

不然先生沉吟道:“倒也是个好办法。”又转脸看飞锋道,“你怎么看?”

飞锋不料他要听自己的意见,微微一愣,阿九已经奇怪道:“我们的事,你问他做什么?”

不然先生说道:“主人对我下令,无论如何要让飞锋称心如意,我自然要先问过他,才好做事。”

飞锋见阿九脸上愠色更重,轻轻叹一口气,道:“不然先生多虑了,你们自去行动,不必管我。”

不然先生看着他,点了点头道:“便按阿九说的办吧。”

阿九听他这样说,便捧着盒子过来,交到不然先生手上。不然先生接过盒子,转身对飞锋躬身行礼,道:“既如此,贫道就告退了。”又叮嘱阿九道,“你从见过飞锋以来,给他用的药、施的针,都写下来给我,我

有用。”

他对阿九只自称一个“我”字,却在他面前对飞锋使用了谦称“贫道”,显然是认为飞锋地位更高的意思。飞锋连忙还礼,一旁阿九看着他二人,抿唇不乐。

不然先生又行了一礼,才捧住盒子,拨开身旁荆棘灌木,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飞锋目送他走远,才回头看阿九。阿九审慎地盯着他的眼睛,开口像是想要问他什么,却又一言不发,转身慢慢走向来时的路。

飞锋也不说话,慢慢举步跟在他身后。

月色淡薄,山风微冷;四周万籁俱寂,连一声虫鸣都不闻。阿九在前面徐徐走动,也是沉默不语,二人脚步的沙沙声和飞锋自己的呼吸,竟是此时飞锋耳边最清晰的声音。

距他从霜河君口中初次听到“秦逸”这个名字,到现在已经许多时日,他对于自己身世的半信半疑,渐渐疑愈加少,而信愈加多,每每想到秦逸,心中便若有所系,觉得那便是自己的父亲。而无论是在霜河君,还是玄蜂所讲述的事情中,秦逸性情之可敬、遭遇之可悯,都令飞锋难以忘怀。而今日不然先生的一席话中,所透露秦逸的凄惨过往,已令飞锋心中震撼,更不用说秦逸的悲惨往事,还引出沈夺的际遇。以致他此

时心情复杂难过,起伏许久,不能平静。

虽然阿九走得颇慢,但飞锋因了思虑重重之故,时不时便要恍神,脚下绊了好几次,仍无法从不然先生所说的话中回过神来。

忽然眼前一暗,飞锋收不住脚,撞到阿九身上。

抬头看时,阿九交臂环胸,正微微侧头,疑惑地盯着他看,见他抬头,才说:“到了。”

飞锋这才发现二人又回到之前他清醒过来时所待的木屋,此时借着月色看得清楚,这木屋依山势而建,从上到下都漆作深色,若非走到近前,根本分辨不出这山壁之下原来还有一处住所。

阿九和他推门进去,又把门仔细关好,飞锋便觉身处一片黑暗之中,才知这木屋怕被人发现,门窗一丝缝隙也无,毫不透光。

正想着,只听“嗤”一声响,满屋皆亮。原来是阿九已经摸到墙边桌上的火石火引,点起了一盏油灯。

阿九将火石火引放好之后,回身看他,想了想,慢吞吞道:“今天你和我在这里休息吧。这灯盏中添的是南海长鲸的油脂,很是珍贵,我们收拾要快些,莫要浪费了鲸油。”

飞锋心中有事,只嗯了一声,便走到床边坐下。他与沈夺之前在悬崖之上欢好,听不然先生说话又站了许久,这一坐下才觉出身后不适,微微皱了皱眉,看了阿九一眼,却并不说话。

阿九冷着脸,又在灯光下将他上下打量一番,才道:“你稍等会,我去给你端水来擦洗。”顿了顿,又慢慢解释道,“近处虽然有一眼泉水,但我们平时都用它来喝,或者制药,不能带你过去洗浴,我多端些水来给

你用,也是一样的。”

飞锋心中有事,只点了点头,并未多言,低头沉思了一会儿,才发现阿九说完话后,并未动作,而是站在原地看他。

飞锋微觉奇怪,抬头看他,道:“那就有劳了。”

阿九似是比他还要奇怪,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向门口走去,到了门口,又转过身来问道:“你饿了么?”

飞锋这才觉出腹中确实十分饥饿,点了点头,道:“饿了。”

阿九眉头又皱起来,道:“桌下箱子里有吃的。乃是之前我们藏在这里的,为了便于储藏,都是些不易腐坏的东西,你将就吃些吧。”

飞锋道:“那多谢了。”坐在床上并没有动。

阿九又站了一站,问道:“你还有什么吩咐么?”

飞锋看着阿九,无奈一叹,沉声道:“答应沈夺要让我称心的是不然先生,不是你。你把不然先生支走,不就是因为这个么?现在做什么又要对我这样殷勤?”

阿九脸上又现出恼怒的神色,瞪他片刻,什么都没说,转身开了门出去了。

飞锋待他走后,又坐了一会儿才起身。果然在桌下看到一口木箱,将箱子拖出来看时,只见里面整整齐齐摆放着数只陶盒,大小形制都与之前在杨氏居处的山洞中所见的一样。除最上面的一只陶盒之外,其它皆

有泥封。

飞锋将这只陶盒放到桌上打开,见是许多豆黄色的方形糕饼,于是便取了一块。之前他与沈夺分食的糕饼十分苦涩,因此这次他也小心翼翼,先咬了一小口,却觉得细腻软滑,清香满口,只吃了一块,已觉饱腹

他既觉得这糕饼可口,便拿起盒子在灯下观看,想知道这美食的名目,不料翻来覆去、上下里外都找了,也并未看到哪里有字。

飞锋微微皱眉,又从箱子中取出其他的陶盒,借着灯光依次看去,一连找了两盒,都未见任何记号,正要去查第三盒,背后门声一响,回头看时,是阿九已经提着两桶水进来了。

阿九将水桶放到床脚,皱眉看他,道:“盒子里都是一样的麦饼,你不要挑三拣四。”哼了一声,慢慢嘀咕道,“你以前和我们在一起时,本不挑食的。”

飞锋将陶盒又一一放回箱中,再将箱子推回桌下。想了想,抬头看着阿九道:“不然先生不是让你写下我曾用过的针药?那你莫忘了,十个时辰之内,我吃过赤眼斑鸠的骨粉。”

阿九眼波动都没动。

飞锋又道:“沈夺也吃了。”

阿九这才抿了抿嘴,却并未说什么,只递过来一条极厚的布巾,道:“你先用这两桶水,我再去提两桶。”

飞锋正盯着他表情查看端倪,却见鲸油灯光映照之下,阿九额角微光一闪,细看竟是出了一层汗。他不由微微皱眉,心想,阿九虽然武功平平,但力气到底也胜过常人,只是两桶水,怎么就把他累成这个样子?

难道是之前的伤还没好么?于是接过布巾,道:“两桶就够了,你……帮我寻一身衣服吧。”

阿九想了想,才慢吞吞道:“你之前一定要走,主人便给你准备了小船,把你衣物长剑都放在船中,现在应该在山下,有十一领人看守。你可以穿我的,你穿着或许紧一些,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说着露出烦恼神

色,道,“但我在此处只有一身多余衣物,你须得珍惜,”上下扫了飞锋一眼,“不许弄成这样。”

饶是飞锋此时心绪不佳,也被他说得脸上发烫,想道,分明是沈夺跟我的衣服有仇,从之前到现在,被他撕坏许多件,你告诫我又有什么用?但这些话,自然是根本无法出口的。只能面无表情走近水桶,脱了衣

服搭在床架上,匆匆擦洗。

阿九从床下一个箱子中取了一身衣服,又翻出两卷薄薄的被子,放在床上便推门出去了。飞锋本来还奇怪这水卫何时懂得避忌,擦洗到一半之时,阿十却又提着另两桶水回来了,在屋里地上摆得满满当当。

这次他不止是额角见汗,连呼吸都不平稳,飞锋见了,十分不忍,道:“我只用两桶就很好,你何必又去再打水?”

阿九瞥他一眼,道:“我并不是为你,是为主人而做。”说话之时神态认真,毫无讽刺挖苦之意。说罢坐到桌边,对着飞锋方向,竟是要监督他洗身的架势。

飞锋简直难以置信,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地瞪着阿九,片刻才道:“别看我。”

阿九微微一怔,皱眉怒视飞锋,道:“你以前和我们在一起时,本没有这么麻烦的。”他便连此时,语速也并不快,又道,“你是回去那些名门正派之后,沾染了坏习气,还是自以为主人对你不同,便要对我发号施

令?”

飞锋怒哼一声,伸手便拿起搭在一旁的衣服,运气如风,向着阿九方向一甩一卷,柔软的衣物一端在内力灌注之下牢牢勾在阿九腰间,飞锋只一带,便把阿九拽到身边,出手如电,点了他的哑穴和麻穴,又抓着

他一扔,将他脸朝下扔到床上,这才落得清静。

他这几下动作极快,阿九反应过来,已经被扔到一边,他开始又惊又怒,呜呜做声,挣了半天,一动也不能动,才安静下来。

飞锋故意将水弄得哗哗响,细细擦洗之后,又拆了发髻,将头发也洗了,换上阿九的里衣,将剩水都泼到门外,才慢慢回来,解了阿九的穴道。

阿九从床上翻身坐起,怒气冲冲瞪着飞锋,胸膛起伏不已,半天才道:“你既归服主人,怎能对我出手?主人手下,绝不互相出手!”

他说这两句话,语气激动,显然是认为飞锋触犯了极大的忌讳。

飞锋摇摇头,看着他道:“谁说我是沈夺手下?”

阿九道:“你不是不走了?”

飞锋道:“不走了,就是要做他手下么?难道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主人与手下?”

阿九皱眉道:“自然不是,我和阿十同为主人的手下,关系自然便是手下与手下。”

飞锋哑然片刻,问:“之前不然先生说过,你跟他学过医术,难道你俩也是‘手下与手下’不成?”

阿九竟然回答道:“那是自然,同为主人手下,怎能互相称师称徒?岂不是藐视主人尊严?”

飞锋低声道:“这么说来,你们便只有同僚之情么?之前阿四他们被杀,你为什么又极为伤心?”

阿九盯着他,微微流露疑惑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后才道:“四哥他们本领高强,是主人手足,主人伤了手足,做手下的,怎么不伤心?”眉头又皱起来,“你不走,便是为了离间我与主人么?若是如此,便不要再

和我说话。”

说罢抖开一卷被子,裹在身上,只脱了鞋子,也不脱衣服,道:“你去睡里面。”面上犹有恼色。

飞锋只得越过他,铺开另一卷被子,将阿九给他的外衣枕在头下,才伸手一扬,挥出一道劲风,将灯火熄了。

屋中一片黑暗,飞锋先是想着阿九和沈夺的顽固之处,实在疑惑为何他们如此难以理喻,又想起之前师父所讲的魔教中人在少林寺被囚数年才被佛法开化的典故,先前师父讲这典故时,还专门说过“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因此除恶务尽,绝不容情”的话,飞锋也十分认同,此时想来,心中唯有感慨,想道,不说沈夺,便是阿九,难道便是十恶不赦该死的人么?他们又不是一夜之间变成这样的,哪里就能一夜之间就变成另

一样?可是……中原武林此时已是生灵涂炭,哪里就有时间容我……

他因这件事,又想到别的事情上,心中渐渐烦乱不堪,终于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身边阿九仍是蜷缩之姿,呼吸声沉重凌乱,显然非常不舒服。

他这才想起阿九伤口未愈,在这寒夜之中,怕是非常难忍,于是坐起来,将身上薄被和当做枕头的外衣都盖到阿九身上。

他复又躺下,屋中虽冷,他四肢五脏却觉熨帖,毫无不适之感。于是渐渐睡去,那些杂乱痛苦的念头也都慢慢消失了。

208、小别重聚

飞锋之前所见所闻,无一不是令人撼动之事,饶是意志坚韧,心神早已极为疲惫,此时沉沉入梦,再醒时只觉四肢都微微发麻无力,显然是睡得太过长久所致。

阿九坐在窗边桌旁,正拿着一支炭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见他醒来,只瞥了一眼,既不说话,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飞锋从床上坐起,便看到身旁褥子上,正放着自己之前的衣物长剑。霜河剑的剑鞘已失,此时被人用了皮子草草捆扎包裹起来,放在衣物上面。

飞锋伸手将长剑拿起,一眼便看到那剑穗十分干净鲜明,显然被人细心清洗过。剑穗如此,衣物只怕更是从里到外都被人翻过了。他也不避阿九,将外袍拿起,便伸手去摸内袋,见那秘笈还在,才将衣物一一穿

起,翻身下床。

他收拾完被褥,阿九已经给他准备好一碟糕饼,一杯水,放在桌子对面,见他坐过来,便开口问他:“你和那和尚走了之后,和我们会合之前,他们给你吃过什么奇怪东西没有?那个异兽玄蜂,有没有给你什么食

物药物?我不怕烦,你说得详细些。”

飞锋一边吃着糕饼,一边仔细回想,一一答了。阿九极为耐心地听他讲完,又认真追问了许多问题,连他晚上在野外歇脚之时有没有看到什么蛇虫鼠蚁都要问个清楚明白。直到飞锋说得唇焦舌燥,他才终于满意

了似的,点了点头,拿起炭笔在纸上又写了几个字。

飞锋倒着看过去,见这纸上密密麻麻,都是曲曲弯弯、犹如虬须的文字,只隔三岔五有几个汉字,写得横不平竖不直,不甚漂亮。

飞锋只觉得这弯曲文字十分眼熟,好像在什么地方见到过,不由多看了几眼,阿九便露出不高兴神色,用手盖住那纸,问:“你看什么?”

飞锋抬眼看他,戏弄一笑,道:“你字都不大会写,还能学得这么了不起的医术,想来是不然先生与你是口传心授,不曾让你读过医书了?”

阿九瞪着他,慢慢竟然脸涨得通红,眼神也十分恼怒,匆匆将那张纸叠起放到怀里,冷冷道:“你不许走远,等我找不然先生回来,给你吃药。”说罢起身,推门出去了。

飞锋坐了一会儿,将那秘笈从怀中取出,又看了一遍,仍是不解其意。于是推门出去,在这小屋外面来回走了走,看着天光又要渐渐变暗,心道,原来我睡了一夜一天了。

他有心走远一些,找找之前阿九打水的泉水,但是想到阿九伤病未愈,若是回来找不到他,不知又要怎样不悦,回头沈夺知道,说不定就要怪他不体贴他水卫。

他想到沈夺,怔怔地愣了好一会神。直到身后传来动静,才发现阿九已经回来。

阿九似是赶路过来的,还微微喘着气,递过来一粒丸药,简单道:“吞了。”

飞锋并不犹豫,接过来便吃下去。阿九看了他两眼,才带他进屋,关闭门窗,点上灯盏。

飞锋见阿九对他仍有余怒似的,也不肯和他多说话,想起他之前唠唠叨叨极为健谈的样子,倒觉得有些不习惯。对坐无聊,他也不加避讳,将那秘笈又取出来,在灯光下仔细研读。

没读几行,便觉得倦意上涌,昏昏欲睡。他看了一眼床铺,觉得自己刚整理了被褥,又要再铺被褥,显得也太过懒惰,于是强打起精神,想要再维持清醒,但是眼皮沉重,竟不能支。

他心里隐约知道不对劲,但是头脑一片混混沌沌,什么也推演不出,什么也说不出,连皱眉的力气都没有,只觉头颈一沉,身体一倾,便向前趴倒到桌上。

到了睡梦之中,头脑却反而有了条理一般,还想着,阿九莫不是怕我有什么异动,又打不过我,才喂我吃这昏睡之药么?我信他是沈夺水卫,毫无防范,可真是大错特错。

他在这睡梦之中,并不是全然昏沉,有一半的时间,倒似是能够隐约感知到身旁动静。有时仿佛听到有人交谈,身体几处穴位也偶尔有真气探进来,有时能感觉到什么人给自己喂食擦身,但喂进来的是食物还是

药物,却尝不出来。

这样浮浮沉沉之中,不知过了几天,不知什么时候,有温热的手指探到他咽喉处。

咽喉乃是人体要害,飞锋在睡梦之中有所察觉,不由得心中一动,这才发现自己此时的清醒状态,比之前都要明白,拼尽全力,眼睛虽然不能挣开,身体却微微动了一动。

这一动令飞锋心中大慰,就要张嘴说话,吃力许久,模模糊糊道:“……阿九?”

那手指的力度微微大了一些,沿着他咽喉向下,慢慢滑动,竟停在他胸口乳尖之上。

飞锋心里吃了一惊,这一个激灵,竟令他脑中瞬间清明,眼睛还未睁开,手臂已经横挣出去。

他从昏睡之中被惊醒,此时骤然发力,力道掌握不准,这一挣贯注真气,竟是带着风声!

手臂斜着扫到半空,却被人啪的一声抓住手腕。飞锋一招不成,早蓄了后招,右脚在床上一敲,身体弹翻而起,另一手成爪,猛然向身旁那人抓去。

而此时,他才睁开眼睛。

屋中一片黑暗,他拍出的另一掌本来贯注了几乎一半内力,却被对手轻易卸开,一只手轻巧抓来,又牢牢将他这只手的手腕抓住。

飞锋怒惧之下,只晓得攻击,内力向外一震,就要去把这人双手震开,同时腿脚使力,去格这人双腿。

招式尚未使老,便听黑暗之中低低一声嗤笑。

飞锋认出这声音,攻势不由得一缓,被那人抓着手腕,翻身压住。

屋中毫无光亮,纵使飞锋因为真气充盈而目力极佳,也无法借光看清身上这人。暗影之中,只觉得压着自己的重量都十分熟悉,那具身体带着热意,将他罩在身下。两人身体相贴,距离极近,呼吸之间,气息相

闻。

飞锋心跳不受控制地快起来,呼吸也渐渐急促。

那人虽没说话,却与他一样情动,明明内力高深,气息却又粗重又紊乱。这紊乱的气息越来越近,直到与飞锋双唇触碰到一起。

他便这样贴着飞锋嘴唇开口,声音低哑,带着极为明显的情欲,道:“想不想我?”

飞锋却不回答。

他双手被压在身侧,身体也在沈夺压制之下,四肢挣了挣,没有挣开。沈夺似是等不及,又似是不满,双手贯注内力,死死压着他,一边在他唇上吹着气,一边又问了一遍:“想不想我?”

飞锋微微抬头,在他唇上一咬,他心里郁结,恨不得重重咬上一口才好,到底不忍心,牙齿与沈夺嘴唇一触即分,道:“之前,我刚和你说了那样的话,做了……做了那事,你就转身离开,让我没头没脑等你这些时

日……你还要问我想不想你?”

沈夺似是微微一怔,低声道:“你生气了?”手上的内力收回不少,却仍是压制着飞锋,不等飞锋回答,就探出舌尖来,在他唇上轻轻舔弄几下,似是抚慰一般。然后才温声开口,道,“那时我非走不可,我……我也想你得很……你说的那些话,我时时刻刻都在想,”声音渐渐变得嘶哑,“我翻来覆去想了许多次,每次想起,都恨不得把你,把你……”声音到最后,情意之中,竟有狠意,不像在说“把你抱住”之类的情话,倒像

再说“把你杀死”一般,在这静室之内,更显出一种别样的情欲。

两人都不再说话,呼吸渐促,飞锋又挣动几下,低声道:“那你……先放开我。”

沈夺低哼一声,仍是伏在他身上,低头轻轻吮咬他的嘴唇。

飞锋仍在微微挣动,因为在与沈夺亲吻,声音又含糊又暧昧:“放开我……沈夺,让我摸摸你……”

沈夺呼吸一乱,贯注在双手上的内力收回不少,飞锋内力一震,将右手脱出,摸到沈夺脸颊上,摩挲两下,又慢慢向后抚触,直到四指插入他发间,拇指在他耳廓处不停抚摸。

沈夺一动不动,任他摸来摸去,呼吸却是越来越乱了。

飞锋摸了一会儿,又沿着他脖颈轻轻向下,沈夺呼吸微微一顿,飞锋动作停住,声音放软,道:“让我看看你。”

沈夺似是终于不耐,伸手便捉住他右手,重新按在床上,一倾身,狠狠亲吻下去,唇舌辗转,简直要将飞锋吞下去一般。

二人深吻良久,飞锋才忽然清醒一般,猛地转开头,与沈夺分开。

他们身体相贴,下身那处早便厮磨在一处,此时全都情动,性器又硬又热,隔着衣物抵在一起。情热如火之际,飞锋竟能停住,哑声道:“去点灯。”

他二人早已俱是粗声喘息,呼吸都乱在一起,沈夺哪肯起身去点灯,双手按紧飞锋,腰胯缓缓蹭动。

飞锋强忍欲望,气喘吁吁,他这次不敢再动内力,一边挣动,一边道:“你不肯点灯,是受伤了么?沈夺……别……沈夺,我要看看你……沈夺!”

他早时在黑暗中睁眼,便觉不妥,此时确定沈夺受伤,心中焦急,哪里肯再和他肢体纠缠,一边扭动挣扎,一边不停叫沈夺名字。

沈夺被他弄得更加情动难忍,提着他两只手腕就摁到他头顶,空下一只手来,伸到飞锋两腿之间,不停揉搓。

飞锋哪肯受他撩拨,努力沉着声音,叫他道:“沈夺,我担心……你,让我……让我看你一眼。”

他着急之下,这句话就说得又低沉又紧张,透着忧虑的意思。沈夺的动作缓下来,最终住了手,停在飞锋上面,急促喘息了片刻,才似笑似叹,低低哼了一声,将飞锋放开,翻身下床。

飞锋便觉温热之感一下消失,听到衣衫窸窣之声,手指在桌面上摸索之声,知道沈夺是去点灯了。

他刚翻身坐起,便听极细小的一声火石响,接着灯盏就被点亮,一室洞明。

沈夺背对着他站在桌前,正将鲸油灯盏的火焰捻得更大,屋中一时亮如白昼。

飞锋顾不上整理身上衣服,下了床,就要向沈夺走去。便在此时,沈夺拿着灯盏转过身来。

此地正是秋寒,沈夺本穿了一件领子很高的袍子,但他之前与飞锋在床上厮磨许久,衣服早就十分凌乱,衣领开处,露出了脖颈。

明亮的灯光之下,只见他颈上全是青紫,青紫之中,还有几处红肿和血痂,衬着他肤色,更显严重。这淤痕绕颈一圈,显然竟是勒痕!

飞锋大为惊痛,几步抢到沈夺身前,从他手中轻轻拿开灯盏,放在桌上,借着灯光,去轻轻碰触那圈勒痕,然后微微侧头,凑过去轻轻亲吻他受伤之处。

沈夺低低嗤笑一声:“这点小伤,很严重么?也值得你扫我兴致?”一边说着,一边却微微抬起下巴,方便飞锋亲吻。

飞锋低声道:“阿九他们,还有不然先生,没有给你治疗?还有……还有别的伤么?”

沈夺伸出右手,捧着他的脸将他从自己脖颈上推开,与他对视着道:“我自然要先来看你。”顿了顿,忽而一笑,与飞锋贴近,低声道,“别处的伤,也是有的,你也要亲一亲么?”

飞锋目光仍在沈夺脖颈上,微微皱眉,道:“谁能把你伤成这样?”

沈夺已经将他揽住,向前与他脸颊相贴,去亲吻他的耳朵,一边低声道:“一会儿再说,先来亲我。”

飞锋咬了咬牙,也低声道:“能伤了你,又用绳索长鞭一类的武器……是蚕婆么?”

沈夺动作停下,并未回答。

飞锋轻轻叹息,道:“蚕婆与你外祖有旧情,为人又仍然有些正道遗风,怎么会轻易对你下这样的杀手?一定是你当时要对她大大不利,才会如此。”顿了顿,又低声问,“玄蜂当时与她一起么?你,你将他们……”

已是声音干涩,问不下去。

沈夺松开他,后退一步,面上已无表情,在灯下注视着飞锋,眸色极暗,仍不说话。

飞锋也看着他,再开口时,声若叹息:“你杀了他么?”

沈夺抿紧嘴唇,并不回答飞锋问题,取了桌上灯盏,回身走向床边,将灯盏放在床架上。然后回过身来,双眼紧紧盯着飞锋,一边向他走过来,一边将腰带解下,扔到一旁,待走到飞锋身前,身上已是衣襟大开

,露出胸腹。

飞锋知道他大概是在生气,想叫一声沈夺,开了开口,终于没有出声。他被沈夺逼到身前,只能后退一步,却抵到了桌子上。

沈夺眼神深暗,仍然向前一迫,飞锋一仰身,已经被沈夺挤到两腿之间。

“沈……”

“闭嘴。”沈夺生硬地开口,扳开飞锋大腿一抬,将飞锋推坐到桌子上,身体向前压迫着他,“既然看过我的伤,便来接着做。”

209、风流手段

他说完这句话,双手已经沿着飞锋大腿上移,抓着他裤子上的布带,就要撕开。

飞锋之前被他逼近过来,不得已双手支在身后,此时连忙伸出一只手去推拒他:“你别又……”

沈夺两只手对付他一只手,本就大占上风,更何况他怒火欲火一时烧起,心中发狠,哪里肯听飞锋的话,只一用力,便是极短的一声裂帛,先将那布带生生扯断,就要去撕扯他的裤子。

飞锋一边忙乱地阻着他两手,一边急声道:“我自己来!”

沈夺动作立刻便是一滞,猛地抬头看他。他睫毛甚长,灯光下便是两排密影,衬得他一双凤目极为深邃。

飞锋被他意味难明的眼神看得心跳如鼓,若以前与沈夺这样亲近,少不得便要主动去亲亲他,此时不知为何,却忽然觉得几乎无法与他对视。正强自不移开目光,便见沈夺一边唇角微微一翘,又再向前倾身,双

手撑在飞锋肩膀两侧,像是将他笼住一般,开口之时,仍带着之前生硬的腔调,声音却压得低沉,道:“好啊,那你便自己脱。”

飞锋此时已经被他迫得躺倒在桌面上,又被他挤在双腿中间,两人下身都挨在一处,别说自己脱下裤子,就是随便一动都要蹭在一起。

飞锋只觉得脸上发烧,无奈何下,只得忍耻包羞,将两手抓着裤边,慢慢向下褪去。

他既是躺在桌子上,想褪下裤子便要抬起臀部,可又哪里有着力处?窘迫之中,觉得沈夺眼神似乎也带上热度,且越来越热。飞锋再受不住这注视,垂下眼睫,抿紧唇角,将双腿抬高,夹在沈夺腰间,这才有余

裕将自己臀部抬起。

他连忙伸长双臂,将裤子脱到大腿根处,才呼出一口气,重又躺在桌上,双腿也松开了。

便在这过程之中,沈夺脸庞与他越来越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脸上,飞锋不由得也呼吸急促起来,却仍是不抬头看沈夺,双手捉着裤子,试着曲起右腿,想先将右边的裤管褪下去。

他和沈夺肢体相缠,本就不停厮磨在一起,要脱下裤子,颇费一番工夫,飞锋一条长腿,左蜷右曲,上举下晃,直动得两个人都粗喘不止,性器硬如生铁,那裤管也没有褪下去几分。

沈夺终于忍不住般,低下头,在飞锋唇上咬了一下,哑声道:“说句好听的,我就帮你。”

飞锋低喘着抬头,盯着沈夺凤眸看了片刻,右手伸上来轻轻环住沈夺肩背,避开他受伤的颈项,凑在他脸颊边,低哑道:“我只有你一个。”顿了顿,耳语一般,极低极低道,“好沈夺……”

沈夺呼吸骤然变得更加粗重,恶狠狠将飞锋压在桌子上,如同啃咬一般去亲他的嘴唇。一边亲,一边在他身上不停蹭动,双手也一路沿着他肩肋腰臀抚摸下去,顺着他的大腿往下,捞住他两边膝盖就将他两条长

腿提起,反摁在他身侧。趁着这个姿势,一寸一寸将裤子从他腿上往下卷。一直将裤子卷到飞锋膝盖,沈夺才极不情愿放开飞锋嘴唇,抬起上身来,几下就将这条裤子拽下,扔到一边,复又压回飞锋身上。

飞锋全身都发烫一般,双手都去抱住沈夺,与他深深亲吻。情热之中,忽觉身后那秘处一凉,竟是沈夺拿着什么抹了上来。

他被这凉意稍微惊动,身体僵了一下,沈夺马上去吻他耳朵,在他耳边低声道:“是些油膏,好东西。”一边说着,一边探进一根手指。

飞锋微微放心,又觉得那根手指带着凉凉的油膏,进入自己的感觉太过清晰,搂着沈夺哑声低问:“你怎……你……哪来这些花样,还有上次……啊……”

他被沈夺又突然伸进来的两根手指激得低吟一声,连忙咬着牙,再不肯出声。

沈夺不回答他的问题,伸手便将他环着自己的手臂拿开,立在桌前,低头去看飞锋两股之间,正被自己开拓着的那处。

飞锋被他这样盯着私处,那里又被他手指慢慢进出,本来就在极力忍着难堪,渐渐竟听到自己股间出现细微的粘腻水声,和着自己与沈夺的喘息,令人窘意大起。而那油膏也已经变暖,使得秘穴适应过来,竟微

微开始收缩轻动,飞锋自己觉察到这事,真恨不得去捂住沈夺眼睛耳朵,于是断断续续低声道:“别……别弄这些……”

沈夺仍不理他,一双眼睛紧紧盯着自己手指进出之处,额上已经一层汗水。待到那里能容下他四根手指,才收回右手,将衣服简单一扯,扶着自己胯下巨物,挨挨蹭蹭放到飞锋股间穴口。

飞锋知道情事到了关键处,不由自主便屏住呼吸,沈夺却左手撑在他头侧,向他俯下身来,一双深黑凤眸盯着他,嘶声命令道:“叫声‘好人’。”

飞锋既已叫过一声好沈夺,此时更不忸怩,伸手又揽住沈夺肩背,又低声唤他:“好人。”

沈夺身下巨物向前又蹭了一蹭,声息渐乱,却再不肯进,嘶声又道:“叫我阿夺。”

飞锋被他戏弄得意乱情迷,顺着他意思又唤了一声:“阿夺……”

沈夺自己也似把持不住,盯着飞锋喘息许久,才开得了口,竟道:“叫我哥哥。”

飞锋微微睁大眼睛,双颊烫得要烧起来,他比沈夺还要大上两岁,再是情动,这声哥哥却怎么也叫不出口,恼羞之下,几乎成怒,瞪着沈夺,道:“你到底从哪里学的这些……”

话未说完,沈夺本来扶着自家那话的手已经摸到飞锋性器上,飞锋呼吸一乱,声噎气促,这句话便没有说完。

沈夺右手圈住飞锋慢慢滑动,问道:“叫不叫?”

飞锋咬着牙,只不理他,身体却渐渐颤抖起来。

沈夺一边揉搓他性器,一边与他额头相贴,低声道:“我没杀他们。”

飞锋情动之中,要过了片刻,才明白到沈夺的意思,身体的颤抖兀自停不下来,眼神勉力清醒,看着他,低声道:“真……真的?”心中猛然一松,性器仿佛有所感应一般,竟然更加敏感,在沈夺抓握之下更加硬热

沈夺捉着他那处的手加大了些力气,飞锋难以自控闷哼一声,沈夺在他唇上亲了亲,又低低道:“他们伏击我。蚕婆拿着那破……霜河剑的剑鞘,说事关你生死。之前我见她和你说了好几句,什么师兄,什么眼疾,

知道你和她……必有渊源,竟信了她,结果,哼……”他似是有些恼意,上下摩擦着飞锋性器,不但力气加大,速度也加快,飞锋极力想要分心听清楚他的话,却又被揉弄得神思不属,心魂飘荡。

沈夺却在此时放开他,重新扶着自己,巨物前端已经顶在飞锋入口处,慢慢向里,复又退出,如是几次,才狠声道:“他俩想要各个击破,蚕婆困住我,玄蜂去扰乱我手下,阿六不晓得他厉害,险些被他毒死……你

却担心他!”说到这里,右手抓着飞锋左腿一抬,腰胯猛地一挺,巨物尽根刺入。

飞锋猝不及防,由胸膛中发出一声长吟。但这次被沈夺进入,却与之前每次都不相同,他早被沈夺施展手段打开,又多番戏弄,因此沈夺巨物这番侵入,不适之感较之以前大大减少,而身体的快意又大大提前,

想要跟沈夺解释,一开口,却是控制不住的呻吟。

沈夺似被鼓励,巨物抽出又顶入,速度并不快,每次却顶得到底,力气极大,身体相撞击之时,响亮有声,一边口中仍随着说道:“若非为你,我怎会上当!他那样的异兽,你竟惦记他!我被他们所伤,你竟不恨

他!我本来要杀了他!可我又记着你!我记着你!你却不信我!飞锋!飞锋!我要把你!把你!”

他说到“把你”二字,之前的狠意又现,仿佛带着杀意般在飞锋体内戳刺。

飞锋眼神早已涣散,只觉得视觉都一片模糊,他之前与沈夺厮磨生情,乃是欲念燃起,此时将沈夺的话听得明白了五六分,才真正是爱念如狂,痴狂之中,哪有什么矜持?紧紧揽着沈夺,也不管是不是弄痛他伤

处,抬头便去吻他。一边亲吻,一边喘息叫道:“沈……阿夺,阿夺,阿……夺……”很快便句不成句,声不成声。

沈夺被他声声呼唤所动,那些斥责竟停了下来,只不停喘息着,摁着他全力律动不休,带得飞锋身下木桌剧烈晃动,吱呀不停。

这木桌摇晃之声,掺着一室的喘息呻吟,和肉体纠缠的各种声响,渐快渐急,直到飞锋双腿都开始打颤,那处也开始收缩绞动,沈夺才粗喘着收敛动作,在飞锋身上缓慢起伏着,逼迫道:“叫好人。”

飞锋紧闭双眼,全身都罩了一层细汗,哑声道:“好人。”

“叫哥哥。”

飞锋如何叫得出口?伸臂将沈夺抱得更紧,颤抖的双腿抬起,盘在沈夺腰间,咬着嘴唇摆扭腰臀,一边低声道:“好沈夺,好人,好人……”

沈夺全身滚烫,喘息几下,终于压抑不住,狠狠吮咬飞锋嘴唇,卯力抽插,半晌之后一次重重顶弄,飞锋呻吟一声,全身弓起,性器一连射出三四波来。

他这次攀上情欲之峰,不知是因了沈夺所说的话,还是因了沈夺的风流手段,竟比之前每次都要爽利,股间秘处也随之反应激烈,之前的蠕动此刻简直变作痉挛,显然令沈夺十分销魂,竟停了抽插,牢牢抱紧他

腰腿,将那巨物狠狠抵在他体内,享受他那处的挤压绞吮,只片刻,便低头咬住飞锋肩膀,热液全数射入他体内。

210、教君恣意

飞锋与沈夺相识日久,云雨之事早有过许多次,却从未曾像这次一般快意甘畅,脑中眼前都似出现点点金星,情潮一波一波涌遍全身,致使他喘息良久,方才平复。

等他回过神来,视野渐渐清晰,才看到沈夺正撑在他身上,双眸紧盯着他,神色温柔。

飞锋看到他这温柔之色,不由就是微微一笑,伸手抚上他的脖颈,手指轻轻触碰他那一圈瘀伤,低声道:“我刚才忘形了,弄痛你没有?”

他一笑,沈夺便注目盯着他唇角,待听完他的问题,就轻轻笑起来,笑容中隐约还有点得意之色,低头在他唇上轻轻一吻,道:“我刚才也忘形了,弄痛你没有?”声音沙哑,说着话时,腰胯也随之挺了挺,那巨

物抵在飞锋两腿之间慢慢蹭动。

他二人虽然多次行过这事,这种床笫之间的调笑之语却甚少说起,此时飞锋与他肢体相缠,听到这样亲密的私语,心中一动,不但不觉得窘迫,反而另生出一丝暖意,觉得和身上这人互相再无什么隐秘,再无什

么隔阂。手指在他肩颈处轻轻抚摸着,老老实实回答道:“这次没有。”

沈夺又是微微一笑:“那我们再好好做一次,怎么样?”

飞锋微微一怔:“什么意思?”

沈夺直起身来,后退一步,轻轻一拉,将飞锋拽起来。

飞锋刚一站起,便觉腰腿酸软,膝盖更是不由自由一弯,身体刚晃了一晃,已经被沈夺揽住,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道:“我们再做一次,这次要慢慢的。”

话音未落,飞锋就觉腰中一紧,眼前一花、景物变幻,已经被沈夺带起,眨眼功夫就躺倒在床上。

鲸油灯盏被沈夺高高放置在床架上,此时飞锋向床上一倒,床架随之震动,灯影顿时凌乱,飞锋担心油灯坠下,手肘支着床铺就要起身。刚一动作,就被沈夺合身压上来,哑声命令道:“掉不下来,别去管它。”

顿了顿,又补充道,“只许看我。”

飞锋忍不住,看着沈夺一笑。

沈夺盯着他笑容,眸色渐渐变深,竟微微流露失神之色,末了低声道:“再笑一笑……”

他这句话说得语声缱绻,还带着些压抑的情欲,飞锋被他这句情话扰得心跳加快,抬眼再看时,见这人容色极美,更兼一双凤眸黑白分明,黑似墨玉,白如晴雪,玉光雪色之间,融着无限情意。

飞锋这下可真是心荡神驰,想依样说一句“我最爱你这样看我”都说不出来,想再对他笑一笑又敛了回去,一手摸着沈夺脸颊,一手撑起身体,就去亲吻他的眉眼。

沈夺呼吸浅促,一边任他亲吻,一边在他脸上身上来回抚摸,抚摸之中,将他的发髻拆散不说,还将他里衣扯得大开。待到飞锋放开沈夺,才发现自己长发散乱,衣不蔽体,沈夺双手仍在他肌肤之上摸个不休,

还低声对他笑道:“你也来摸我。”

飞锋正有此意,不待他说完,已经撑身坐起,将身上里衣一把脱下甩在一边,就去剥沈夺的衣服。沈夺帮着他扯拽自己衣裳,力度倒比飞锋的还要大,不几下,二人已是裸裎相见。

飞锋搂抱住沈夺,只觉得触手柔韧温暖,不由心热欲燃,一边倾身与他亲吻,一边将手探到两人中间,去摸他身下性器。刚刚碰到那烫热的巨物,沈夺便一把抓住他手腕,猛地把他推倒在床上,按着他两手,俯

身下来,喘息着道:“这样乱动,我怎么慢得下来?”

飞锋这才想起他之前曾说要“慢慢的”来做,喘息着笑了一声,道:“让我摸也是你,不让我动也是你……怎么这样消遣人?”

沈夺却毫无戏谑之意,垂目看着飞锋,柔声道:“就是这样……”就是怎样,他却不说,只慢慢低下头来,先在飞锋唇角亲了一亲,才探舌进他双唇,与他温柔接吻。

飞锋刚才摸到沈夺胯下那物,已觉得又热又硬,蓄势待发,不料他与自己这番亲吻,却是轻柔绵长,丝毫没有急迫之态。一边与他这样缓慢亲吻,一边分神想道,他倒真是能忍,但是两厢情愿做这档事,做什么

要忍这么辛苦?

沈夺似是察觉他走神,在他唇上便是一咬,迫出他一声低喘才松开,又一路舔吻而下,尤其在他锁骨处又吮又咬,亲了许久。

飞锋一边被他这样吻个不休,一边轻轻抚摸他心口上方的几点疤痕,有心也这样去好好亲吻一番,又想道,这样的反复亲吻,必然要留下瘀痕,说不定还会红肿,我便罢了,沈夺刚刚受伤,让他身上再出现这样

的痕迹,我又怎么舍得?这样想着,贪恋地盯着沈夺肌肤,终是不忍心用力,只抬身要轻轻去亲吻那处。

他刚一动,就被沈夺按住右肩。沈夺嘴唇还在他皮肤上吮咬,说话声便含糊暧昧,道:“别动。”一边说着,一边向下移动,张口便含住他左边乳头。

飞锋微微一颤,不由自主就喘出声来。虽然同样是吮吸咬啮,乳头这里却与锁骨的感受全然不同,飞锋只觉得沈夺唇舌湿热之感,从胸前那一点游走开去,连脚尖都觉得酥麻。

他惊喘未定,沈夺按着他肩膀的左手已经顺势下移,在他右边胸口轻揉几下,又去拨弄他右边的乳头。

飞锋呼吸更显粗重,伸手便去推沈夺肩膀,断续道:“哪里……学的这些……事?”

沈夺似是故意为之,含着他乳尖回答他:“我本就会,哪用去……学什么……”

说话间,热气都喷到他乳尖上,更兼唇齿厮磨,令飞锋更难自持,推在沈夺肩膀上的手几乎无法用力。勉力稳着呼吸,道:“我不信,你以前并,并不这……”

“样”字还未出口,被沈夺咬住那处,舌尖舌面弹扫不休,不由得呼吸一滞,除了凌乱的鼻息,什么也发不出来了。

他这下方才明白,沈夺不怕忍得辛苦,非要慢慢来一次不可,就是要把他撩拨得彻底,方才快意爽利。

可是他明白过这一点来,非但没有因此清醒,反而更加敏感,沈夺在他身上不停移动的唇舌手指,带给他的战栗之感几乎要翻倍。

飞锋知道这样下去,只怕自己要大大地失控,一边勉力清醒,一边伸手再去摸沈夺腿间那物,想要反击回去,激沈夺加快速度。

他手臂刚伸下去,就被沈夺察觉,抬眼对他一瞟,飞锋被他这眼波的风情所惑,刚一怔神,沈夺已经伸手抓住他两只手腕,内力一吐,飞锋顿觉双臂麻软,再难移动。

飞锋不料沈夺竟在情事中对自己动手,心中有些不快,他此时内力十分深厚,要想冲开两臂的禁制也并非难事,丹田甫一聚力,沈夺已经凑上来,在他耳边沙哑开口道:“容我这一次,”声音又低了一低,极为亲

昵,“好飞锋……”

飞锋被这一声唤得悸动不已,身上发烫,心里发软,哪里还有一丝不悦?内力刚从气海浮出,又被他自己压制下去。

沈夺发现他顺从之意,双眸中欲望之色更深,偏偏却更加耐心,把飞锋翻来覆去,几乎将他全身都舔吻一遍,弄得他忍耐不住,竟射了一次。沈夺仍不罢休,直到飞锋全身颤抖,几近脱力,才分开他双腿,将那

巨物顶入。

这次征伐也同样耐心,快慢深浅,极有章法,果然是怀着将飞锋赏用到底之意。之前二人行事,沈夺惯常提枪便入,飞锋那处润滑有限,紧致太过,这次飞锋那处先被用了油膏,沈夺出出入入,紧致得正好,便愈加持久,抚弄着飞锋身体,先后将他摆出了两三种不同的姿势,过了半个时辰,终于令飞锋失态,完全耽于情欲之中。鲸油灯盏的映照之下,这勇健的武人横陈身下,长长的黑发散开,肌肤全都泛上潮红,一

层薄薄汗水覆于其上,便连双眼都蒙上水汽,更不用提腰腹之间不知谁的热液,让他整个人湿淋淋的,无一处干爽。

到得此时,飞锋心中隐约知道自己情态十分可耻,但是他既默许沈夺制住他双臂,便是将自己完全交付之意,身体摇晃不停,神智也摇荡不休,耳边似乎是自己的喘息呻吟,又听得不甚清楚;被身上这人诱哄着

说了一些字句,但这些字句什么意思,他却完全无法立刻明白。

沈夺尝到甜头,似是轻易无法飨足,飞锋不知他放纵了多久,只知道自己一直在情潮之中载沉载浮,身体渐渐到了极限,只是因了胸中无穷爱意,始终没有出言中止。到了最后再难支持,想要再去抚摸一下沈夺

,胳膊却不能动,不知是沈夺下手颇重,酸麻穴不能就解,还是二人做得太过,令他身体无力。

他想开口让沈夺给他解穴,想开口要求摸一摸他,但一直到意识沉入黑暗之中,也不知自己到底说出口没有。

211、楚囚白练

飞锋这次真不知自己是昏迷,还是入睡,但是黑甜乡实在柔软,是他久未得到的安适。

这酣眠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之中觉得身边一空,温暖去了一半,他的梦魂微微不安,勉力想要振作醒来。

隐隐约约中,听到门外有人说话。

先是沈夺的声音,这声音极为熟悉,飞锋便是在半梦半醒间也立刻分辨出来。他显然是怕将飞锋吵醒,声音压得很低,但低沉悦耳的声音中却充满不悦,训斥道:“……你竟自作主张!”

便有一个嘶哑的声音急促答道:“……息怒……早晚的事……时间不够……”

飞锋只觉得这个声音极为奇怪,听起来非常熟悉,但彷佛又有哪里不对劲,似乎这个人不该这样说话似的。心中忽的一动,模糊想道,这不是阿九么?难道是在山中伤了风,嗓音怎么哑了些?又想,更有一样怪

处,自我与他相识以来,从来只听他说话慢慢悠悠、轻吞缓吐,便是情绪再激烈之时,也不见快上多少,怎么嗓子着了风,语速也变快了?又想,他这是仓促之间做了什么事,竟让沈夺对他生气?

他这番想法也只是一闪念,思考之下,竟真的恢复了一点神智,有心听得清楚一些,念头刚起,睡意又涌了上来。他勉力想要清醒,但不知这股睡意是借助了什么力量,竟生生压住了他的意志,只把他的所有念

头都压成乌有,让他进入安恬之地。

等到他再次醒来,仍在那间木屋之中,沈夺并不在身侧。

他因长睡无梦,醒来时还未睁眼,就已觉神清气爽。待到睁眼坐起,除了腰腿处酸软不适之外,竟是气脉顺畅、丹田充盈,微一运气,百骸通泰,这样极好的状态,自他得了玄蜂内力以来,竟是第一次出现。

此时飞锋心中又喜又疑,立刻想要披衣起床去找沈夺问询。身形刚动,床架上的鲸油灯盏便是一晃,发出轻微的响声。就听门声一响,一个人端着一盆水,推门进来。

飞锋一见那人面容,不由瞠目,讶声道:“你怎么了?”

就见这人相貌平平,神态谨慎,不是阿九是谁?但是他面色枯黄,眼白中全是血丝,嘴唇苍白,上面全是燥皮,加上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倒像是正生着一场大病。

阿九看他一眼,并不回答,放下水盆,径去桌下取那盛着糕饼的陶盒。

飞锋连忙穿戴整齐,匆匆洗漱,从他手中接过陶盒道:“之前你提了两桶水,就满头是汗,原来是病了么?”见阿九仍不回答,便道,“沈夺也太不体恤手下,怎么不让你休息?”

阿九果然怒目而视,生气道:“你懂什么?主人是……”又紧抿住嘴,只拿一双红通通的眼睛瞪着飞锋。

飞锋听他声音果然嘶哑,语速果然促迫,心中一凛,道,原来不是梦,我真的听到他与沈夺对话。

一边吃着糕饼,一边不动声色打量他上下。心想,不对,今天屋内只轻轻一响,他便听到进来,这门板我以前拽过,十分厚重,沈夺将这木屋伪装得和山壁一体,也不可能反而让它内外通音,阿九能透过专门隔

音的门板听到油灯的轻响,如此内力,提水怎么会那样吃力?

阿九被他打量,露出不高兴的神色,催促道:“你快些吃。我还要带你去见不然先生。”

飞锋挑眉看他,道:“沈夺呢?”

不料这次他直呼沈夺姓名,阿九反而没有更生气,看了他一眼,道:“石牢中的一个对头逃走了,主人亲自去追捕。”

飞锋一愣,想起之前正是阿九对不然先生说过,“之前从杨氏带出来的人”被关在石牢中,但是神功山庄一战,几乎无人生还,只有宁越被沈夺当场带走,他手脚俱废,怎么可能逃走?还是那之后,沈夺又捉了什

么人关在那里?

他想到这里,盯着阿九道:“逃走的是玄蜂么?”

阿九听到仇人的名字,眼中的血丝都更多了些似的,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才道:“是蚕婆。”

飞锋微微一愣,不再说话,几口吃掉糕饼,起身道:“我们走吧。”

阿九之前和他说完话,就一直站在门边,一副不愿意多和他交谈、随时要开门出去的神态。此时听他说话,立刻转身将门打开。

木门刚刚打开一条缝,阿九就是一怔,飞锋也觉察出不对,大喝一声:“关门!”

和他的喊声同时响起的,是劲利的风声,这风声带着罡气,砰的一声砸到门上。厚重的门板顿时被砸得木屑飞溅,阿九被劲力一冲,身形向后猛地一晃,刚勉力支撑住,就见门外白光一闪,一条白练如同灵蛇般

盘游而入,灵活地绕过阿九,又如蛟龙般冲势凶猛,在飞锋腰间一绕,便将他这个大活人生生拽起,直要拽出门去。

阿九大惊失色,伸手便来抓飞锋,飞锋早被白练带得腾空而出,阿九一抓没能奏效,足下一跺,飞身急追,不料另一条白练此时已经飞到,柔软的绫罗灌注了高手内力,此时如同钢铁,对着阿九就是兜头一“砸”

。阿九头一仰,躲开这一攻势,但不知为何,像是控制不住自己一般,眼睛还盯着飞锋,手也保持着向他伸出的动作,脚下却踉跄好几步,最终仰面跌倒在地。

有他踉跄摔倒的工夫,白练早已拽着飞锋,一路疾飞而去,很快从阿九的视野消失,不见踪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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